与此同时,他们的怒火和失望之情转加到了禁卫军的身上。禁卫军们发现,想从挤得密不透风的人群中逼出一条路来越发困难了。仓促之间从大火中拽出来的大包裹,盛有食物的木桶和木箱,一堆堆能保存下来的昂贵家具,家用器皿、摇篮、床榻、牛车、马车还有肩舆,这些东西挡住了他们的路。不是这儿,便是那儿有人徒手前来打斗,不过对付这些没有武器的平民,禁卫军出手快速,他们向拉蒂纳路逼出一条道来,抄近路穿过努米提亚街,阿尔戴亚街,拉维尼亚街和奥斯蒂亚大道,绕过无数的别墅,花园,墓场和神庙,最后,他们到了亚历山大城区,他们从那里穿过台伯河,行进开始轻松了些,烟也少了。难民们——哪怕是在这里,他们的人数也不少——告诉维尼奇乌斯,截至目前,台伯河对岸只有少数几个区域是着火的,但是没有什么能阻挡得了火势蔓延,因为火是人为点起来的,纵火犯们把灭火器材藏起来了,声称他们是奉命行事。
年轻的军团司令官再也不抱怀疑,是恺撒下的焚城令,百姓们呼吁的报仇对恺撒而言似乎公正合理,米特拉达悌或者其他罗马最为不共戴天的仇敌们还能做得比这更加严重吗?这显然是叛国。这样的丧心病狂太过分了。它已经开始恶毒得超出了容忍的界限。这样的疯狂使得人类的生活无法忍受。维尼奇乌斯确信尼禄的末日到了。这座城市化成的碎石瓦砾必定并且应当落在那个可憎的小丑头上,将他和他的所有罪恶一起埋葬。如果绝望的民众找到一个有胆量率领他们的人,这将不过是区区几个小时之内的事情而已。而那人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胆大包天的想法和报仇雪恨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现,而这些全都行的通。维尼奇乌斯家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家族几个世纪以来元老辈出,而出离愤怒的民众此刻需要的是一个有名望的人,以便可以聚拢在他的周围。不久之前,狠毒的市政官佩达尼乌斯.塞古都斯仅仅为了一桩谋杀案就把四百个奴隶处死,当时差点就爆发了。大暴动和内战一触即发。所以,眼下,在罗马八百年来最具毁灭性的灾难面前,将发生什么可能呢?维尼奇乌斯确定,任何一个以奎里特斯人古老精神名义发出武装号召的人都能把尼禄推下台,披上皇帝的紫袍。
谁会比他更适合做此事呢?他是一个老兵,比其他皇亲贵胄都要强壮、勇猛和年轻,是一个天生的指挥官,一个经验丰富的领导者。诚然,尼禄握有帝国边陲之地三十个军团的兵权,然而,难道那些军团及其将领们不会对罗马和所有神庙被焚毁而勃然大怒吗?若是那样,维尼奇乌斯就能成为恺撒。
为什么不呢?在达官贵人之间,不是流传着算命师预测过奥托会成为皇帝的传言吗?他又比奥托差到哪里去了呢?他寻思着,或许基督会运用他神圣的力量帮了一把,或许这不过是他一时心血来潮罢了。“让这变成真的吧!”维尼奇乌斯在心中默默呐喊。他会解决掉尼禄对于吕基娅的所有危险,解决他自己的痛苦,带来有着真理、同情心和公正的统治,将基督的教义从幼发拉底河传播到雾气朦胧的不列颠海岸。与此同时,让吕基娅穿上皇后的紫袍,让她成为世界的女主人。
但是这些萦绕在他脑海里的思绪犹如飞舞在一栋燃烧的建筑上的火花,也如火花般瞬间即逝。首先,他必须救出吕基娅,他现在可以亲眼见识到灾难。当看到咆哮的火海和大山压顶一样的烟雾时,他再次心生恐惧。在恐怖的现实面前,他对彼得拯救和保护吕基娅的神秘能力的信念崩裂了。失望之情再一次袭向他,在笔直通往台伯河对岸的港口路上与他相随。直到进入城门之内方才离去。在那里,他被告知:该区绝大部分还没有受到火焰波及,虽然大火已经在河对岸的好几个地点蔓延开来了,而这他早已从难民们口中知道。
台伯河对岸也一样烟尘缭绕,挤满了逃生的人,然而,行进比先前愈加困难了。因为难民们有更多的时间去尝试救出更多的财产,而且那些又窄又小的街道两侧墙壁之间被挤得满满当当,港口主干道被从火海中抢救出的家具堵了个严严实实,更有一堆堆家具堵在奥古斯都海战演习场的周围。小弄堂里的烟雾浓得根本没有希望走过去。成千上万的居民从里面逃走。维尼奇乌斯一路上看到的情景凄惨不已。时不时地有两股人流在一条窄径上狭路相逢,死命地拼杀。人们互相踩踏踢踹。家人失散,绝望的母亲寻找着走丢的孩子。一想到靠近火海的地方必定正在发生的事态,维尼奇乌斯就吓得脸色煞白。在一片尖叫和嘶喊声中,想要向某人打听些什么乃至连听清喊叫声都不可能,每隔一阵,就有新的烟云从河对岸翻滚过来,那么厚,那么浓,就好似随着砾石滚动的巨石;那么黑,那么重,罩住了房舍,人群和所有的一切,黑得看不透,就好似黑夜一般。火起风生,恰好将烟云吹散得让维尼奇乌斯可以继续前行,越走离里努斯居住的巷子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