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嘱和那封信是相同的,”布朗洛先生替他说道,“上边谈到了妻子给他带来的不幸,还谈到你顽劣的个性、歹毒的心肠以及过早形成的邪恶欲望;说你是他唯一的儿子,可你受到的调教就是仇恨自己的父亲。他留给你们母子每人八百英镑的年金。剩下的大部分财产他分了相等的两份:一份给阿格尼斯·弗莱明,另一份给他们的孩子(只要孩子能平安生下来,并达到法定成年期)。假如是个女孩,就可以无条件地继承那笔财产。但如果是男孩,必须符合一个条件,就是说,他在未成年期间绝对不得以任何不名誉的、下流的、怯懦的或是违法的行为玷污他的姓氏。他说这样做是为了表示他对孩子母亲的信任和他自己的信念(随着死亡的逼近,这种信念反而增强了):他们的孩子一定会继承其母亲的慈悲胸怀和高贵品质。万一他希望落空,到时候这笔钱就归你,因为到了那个时候,也只有到了两个儿子成为一丘之貉的时候,他才承认你有优先继承权;不过你过去可没把任何人放在心上,打小就以冷漠和厌恶的态度拒他于千里之外。”
“我母亲,”蒙克斯提高了嗓门,“做了一个女人应该做的事。她烧掉了这份遗嘱。那封信也永远到不了收信人手里。她把那封信和别的一些证据留下了,防止他俩会想尽办法赖掉这桩丑事。她将实情告诉了姑娘的父亲,她怀着刻骨仇恨夸大其词、添油加醋,就因为这一点,我至今还爱着她。那个做父亲的遭到这样的羞辱,便带着他的孩子们躲到威尔士一个偏僻的角落,甚至改名换姓,叫那班朋友压根儿打听不到他隐居的地方。在那儿,没过多久他就死在了自己的床上。那姑娘在几个星期以前就已经悄悄离家出走了。那个做父亲的曾步行去找过她,双脚走遍了附近的每一个村镇。就在回家后的当晚,他认定女儿为了掩盖她自己的羞愧和父亲的耻辱已经自杀了,于是他那颗老年人的心也碎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布朗洛先生又接着往下讲。
“几年以后,”他说道,“这个人——爱德华·黎福特的母亲跑来找我。她儿子才十八岁,就抢走了她的珠宝和现款;他好赌成性,挥霍无度,造假行骗,后来逃到伦敦去了;在伦敦他跟最底层的社会渣滓鬼混了两年。他母亲得了一种痛苦的不治之症,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却还指望临死以前把儿子找回来。她派人四处打听,仔细查找,很长一段时间都毫无线索,但最后还是找到了他。于是他就跟着他母亲回到了法国。”
“她的病一直拖着未见好转,后来死在法国,”蒙克斯说道,“临终时,她把这些秘密,连同她对这些秘密牵涉到的每一个人那种压抑不住的刻骨仇恨,一块儿传给了我。其实她没必要这么做,因为这种仇恨早就遗传给了我。她不相信那姑娘会结束自己以及孩子的生命,却总感觉她生下个男孩,孩子还活着。我对她起誓,如果叫我撞见那孩子,我定要穷追到底,让他一刻也不得安宁,一定要狠狠地收拾他,决不手软,好发泄我满腹的仇恨,如有可能,我要一直把他拖到绞刑架下,以此对那份侮辱性的遗嘱上的空口大话出口恶气,那上边全是瞎吹的。她没说错。他果然在我面前出现了。开头我干得还挺顺手,要不是因为那婊子多嘴,我肯定已经把事了结了。”
这恶棍紧抱双臂,内心怨恨无处发泄,便嘟嘟哝哝地咒骂自己无能。布朗洛先生转身面对惊恐万分的听众,解释说犹太人费金向来就是他蒙克斯的老搭档、老心腹,曾从他那儿拿过一大笔酬金,条件就是将奥利弗诱入陷阱;万一奥利弗获救,必须退还部分报酬;两人在这个问题上曾发生过争执,于是他们去了一趟乡村别墅,目的是要看看究竟是不是奥利弗。
“那个小金盒和戒指呢?”布朗洛先生转向蒙克斯问道。
“东西是我从我告诉过你的那一对男女那儿买来的,他们是从一位看护那儿偷来的,而那个看护又是从死人身上偷偷扒下来的,”蒙克斯眼皮也不抬地答道,“东西后来怎么样了你不是不知道。”
布朗洛先生朝格里姆威格先生微微点头示意,后者便极为敏捷地走出去,很快又带着两个人回来了,前边推着邦布尔太太,后边拽着她不肯进屋的丈夫。
“我该不是眼花了吧。”邦布尔先生大叫一声,故作热情的演技实在拙劣,“这不是小奥利弗吗?哦,奥——利——弗,你不知道为了你的事我有多难过……”
“闭嘴,蠢货!”邦布尔太太咕哝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