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发现让费金先生安了心。他此行有两个目的,一是把当天晚上听到的消息告诉南希,二是亲眼确认一下赛克斯还没回来。现在两个目的都达到了,费金便动身回家,留下自己年轻的同伙,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时已是午夜时分。天又黑又冷,他没什么心情闲逛。凛冽的寒风扫过街道,似乎想把寥寥的几个行人当成尘土、垃圾一样清扫掉,看得出这些行人正匆匆忙忙往家赶。不过,对于老犹太来说这倒是顺风,每一阵强劲的风吹来,都把他往前粗暴地推上一把,这时他也要哆嗦一阵。
他走到自己住的这条街的街角上,正在口袋里摸着钥匙,这时突然一个黑影从马路对面的一个突出的、黑乎乎的门廊里蹿了出来,偷偷摸摸地溜到他的身边。
“费金。”一个声音靠近他的耳朵低声说道。
“啊。”老犹太立即转过头来,说道,“你是——”
“是的。”陌生人责怪似的打断了他的话,“我在这儿转悠了足有两个小时,你到底去哪儿了?”
“为了你的事,亲爱的,”老犹太顾虑重重地看了伙伴一眼,说着放慢了脚步。“整晚都是为你的事。”
“哦,那当然。”陌生人嘲弄地说道,“那,情况怎么样?”
“情况不好。”老犹太说。
“情况不坏吧,我想?”陌生人忽然停了下来,慌张地看了同伴一眼。
老犹太摇了摇头,刚要回答,陌生人打断了他,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费金的门前,陌生人指了指大门说,有什么话最好进屋再说,他在附近站了这么久,冷风把他都吹透了,连血都快冻僵了。
费金看起来想借口说现在时间不合适把生人带到家里。果然,费金咕哝了一些屋里没有生火之类的话,可是他的同伴却专横地坚持自己的要求,他只得打开门,然后要求同伴进屋后轻轻把门带上,自己去点灯。
“黑得跟坟地一样。”那人往前摸索着走了几步。“快点。”
“关上门。”费金从过道尽头小声地说道。话音未落,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不是我干的。”另一位一边说着,一边摸索着走着,“是风刮的,或者是它自己关上的。快点上灯,不然我会在这个该死的洞里撞个脑袋开花。”
费金蹑手蹑脚地走下厨房的楼梯,过了一会又拿着一枝燃着的蜡烛走上来,还带来消息说,托比·克莱基特在楼下里间睡着了,几个孩子在前边一间,也都睡下了。他示意让对方跟着他,自己领路往楼上走去。
“在这里,我们把想说的都说出来吧,亲爱的。”老犹太说着推开二楼上的一扇门。“百叶窗有几个窟窿,我们把蜡烛放在楼梯上,隔壁绝对看不到亮,看!”
说着老犹太弯下腰,把蜡烛放在上半边的一段楼梯上,正对着门。办完事,又走回到屋里。屋子里除了一把破扶手椅和正对门的一张没有外罩的躺椅或沙发,再没有其他的可以移动的东西。陌生人在那张像躺椅的家具上坐了下来,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老犹太则把扶手椅拖过来,两人面对面地坐着。这里不是太黑,房门半开着,外面那枝蜡烛在对面墙上洒下微弱的光。
他们低声地谈了一阵,除了偶尔几个断断续续的字眼,谈话的内容一点也听不清,但听众还是很容易地听出费金似乎正在对同伴的某些话为自己争辩,而后者相当急躁。他们就这样谈了大概有一刻钟,或许更久一点,蒙克斯——老犹太在谈话过程中多次用这个名字来称呼陌生人——稍稍提高了一下嗓门说道:
“我再给你说一遍,这事安排得很不妥。为什么不让他和另外的人待在一块,把他训练成一个流着鼻涕的滑头小扒手?”
“你听听!”老犹太耸了耸肩,叫道。
“哦,你是说你能这样做也不会这么办,是不是?”蒙克斯正色问道,“你不是在别的小子身上这样干过几十次了吗?要是你有耐心,最多一年,早就可以给他判个刑,保证会被送出英国,说不定他这辈子再也回不来了,是不是啊?”
“这样做好处归谁?亲爱的。”老犹太一脸谦卑地问。
“我啊。”蒙克斯答道。
“又没我的份,”老犹太恭顺地说,“他本来对我有用。一桩买卖两方都有做,那就得考虑到双方的利益,是不是,我的好伙计。”
“那又怎么样?”蒙克斯愠怒地问道。
“我发现训练他干这种买卖不是那么容易,”老犹太答道,“他不像其他处境相同的小子。”
“见他的鬼,他是不一样!”那人咕哝着,“要不早成了小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