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样呢?一定得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最会哄骗自己,谁就会过得最快活。哈!哈!您干吗要把自己装扮成正人君子?宽恕我吧,老弟,我是个有罪的人!嘿!嘿!嘿!”
“您可是把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的几个孩子安置好了呀……不过……不过您这样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我现在完全明白了。”
“孩子我向来就喜欢,我很喜欢孩子。”斯维德里盖洛夫哈哈大笑起来,“在这方面,我甚至可以告诉您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这件事直到现在还没有结束呢。我到达这儿的第一天就去逛过各种下层场所,七年没去过这种地方了,简直是直奔而去的。您大概察觉出了,我并不急于去找我的那一伙人——那些老朋友和老熟人。嗯,我尽量拖延着不去找他们,您要知道:我住在玛尔法·彼得罗芙娜的村子里时,对所有这些神秘的地方和场所真是百般留恋、念念不忘呢,凡是光顾过这些地方的人,都能在那儿发现很多东西。见鬼!这里的人一个个喝得醉醺醺的,受过教育的年轻人由于无聊,都沉湎于无法实现的梦想和幻想之中。他们被各种理论所迷惑,成为理论上的残废者;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批犹太人,他们一个劲儿把钱积攒起来,而其余的人都在寻欢作乐。从最初的几个钟头起,我就闻到这个城市散发的一股熟悉的气息。我偶尔来到一个所谓的舞蹈晚会上——一个可怕的地方(而我喜欢的正是这种有妓女的低级场所),嗯,不用说,跳的是康康舞法国游艺场所的一种色情舞蹈。,这种舞我从未见过,我年轻的时候还没有这种舞呢。是的,这就是文明嘛。忽然,我看到一个约莫十三岁光景的小姑娘,穿得漂漂亮亮的,正在跟一个舞艺高超的男子跳贴面舞。墙边一把椅子上,坐着小姑娘的母亲。嗯,您可想而知,康康舞是一种什么样的舞!小姑娘很难为情,脸都涨红了。终于她意识到自己受了凌辱,哭起鼻子来。那个跳舞高手把她托着,开始让她旋转,当着她表演各种舞技,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我喜欢你们的观众在这样的时刻的表现,即使是康康舞的观众,他们哈哈大笑,大叫大嚷:‘太好啦,就是要这样跳!别把孩子们带来嘛!’他们这种自我安慰是不是合理,我才不介意,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马上选中了一个座位,坐到小姑娘的母亲身边,和她搭讪起来,说我也是外地人,本地人都非常粗野,他们不懂得分辨真正的尊严,也不懂得给别人应有的尊重;我告诉她,我有很多钱;我请她们乘我的马车回去;我把她们送回家里,跟她们认识了(她们刚刚到彼得堡,住在向二房东租的一间斗室里)。她们对我说,她和她的女儿都认为跟我认识是非常荣幸的;我打听到,她们一无所有,来这儿是为了打官司;我表示愿意效劳,并准备解囊相助;我还了解到,她们是误入那个舞蹈晚会的,以为那儿是真正教授舞蹈的地方呢;我表示愿意帮助这个小姑娘学习法文和舞蹈。她们欣然接受了,认为这是一种荣幸,直到现在我还跟她们有交往……您要是愿意,咱们一起去——不过不是马上就去。”
“得了。再也别讲您那些庸俗下流的故事吧,您这个无耻、下流的色鬼!”
“一个席勒,我们的席勒,席勒!Ouva-t-elle la vertn se nicher法文:哪儿没有德行(莫里哀语)。?您要知道,我故意把这些事情讲给您听,想听听您大叫大嚷。真开心啊!”
“可不是吗,难道此时此刻我不觉得自己可笑吗?”拉斯科尔尼科夫愤愤地嘟囔道。
斯维德里盖洛夫放声大笑起来;最后他叫来了菲利普,付了账,站起身来。
“嗯,我真的喝醉了,assezz cause法文:聊够了。!”他说,“真开心啊!”
“您还会不开心!”拉斯科尔尼科夫嚷道,也站起身来,“对于一个淫棍来说,怀着这样一种令人奇怪的意图,讲述这样一些奇遇怎么会不开心呢?何况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讲给像我这样的人听……那就更刺激了。”
“嗯,既然是这样,”斯维德里盖洛夫甚至带着几分惊讶的神情回答道,一边仔细打量着拉斯科尔尼科夫,“既然是这样,那您自己也是一个极其无耻的家伙。至少您也是一块这样的材料。很多事情您都懂……,很多事情您也能做。嗯,可是,够了。我没能跟您谈个痛快,实在感到遗憾,但您不会丢开我的……不过请您等一会儿……”
斯维德里盖洛夫从小饭馆里走了出去。拉斯科尔尼科夫跟在他的后面。不过斯维德里盖洛夫并没有醉得很厉害:酒劲上来了一阵,便慢慢消失了。他有一件什么心事,一件非常重要的心事,他皱起了眉头。他显然在等待什么,因而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在最后的几分钟里,他对拉斯科尔尼科夫的态度不知怎的突然起了变化,变得越来越粗暴,越来越冷漠。这一切拉斯科尔尼科夫都觉察到了,而且也感到忐忑不安起来。他开始觉得斯维德里盖洛夫非常可疑,下决心尾随他。
他们来到了人行道上。
“您往右吧,可我得往左,或者,也许相反,不过——adieu mon plaisir法文:再见,我亲爱的。,但愿下次我们能愉快相见!”
于是他朝右向干草广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