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三

罪与罚[电子书]

安德烈·谢苗诺维奇结束了自己冗长嗦的谈论,最后得出了这样一个合乎逻辑的结论,这时他已经筋疲力尽了,甚至汗流满面,往下直滴。唉,即使用俄语他也不能清清楚楚地表达自己的思想(然而,他又不懂其他任何一种语言),因此他一下子就感到疲惫不堪了,在完成了辩护人的这一功绩后,甚至连脸蛋儿都似乎变得消瘦了。不过,他的这番话产生了极其强烈的效果。他说得如此激昂,如此令人信服,看来,所有的人都相信了他的话。彼得·彼得罗维奇感到情况不妙。

“您头脑里产生一些什么愚蠢问题,与我毫无关系,”他大喊大叫着,“这不是证据!您说的这些大概全都是梦中呓语,如此而已!可我得警告您,您满口谎言,先生!您血口喷人,您蓄意诽谤,这是因为您对我怀恨在心,而您对我怀恨在心又是因为我不赞同您那些自由主义的、无神论的社会观点,就是这么回事!”

然而这一诡辩并没有给彼得·彼得罗维奇带来什么好处。相反,满屋子都响起了愤愤不平的低语声。

“啊,你这是扯到哪里去了!”列别贾特尼科夫高叫起来,“你才是胡说八道呢!你尽管叫警察来好了,我可以发誓!只有一点我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冒险干出如此卑鄙拙劣的勾当!噢,真是个可怜而又无耻的家伙!”

“我可以解释清楚他为什么要冒险干这种勾当,而且,如果需要,我也可以起誓!”拉斯科尔尼科夫终于毅然决然开口说话了,并且走向前来。

他看上去坚决而又沉着。大家一看他这副神情,不知怎的立即就都明白,他确实知道是怎么回事,问题就要彻底澄清了。

“现在我把一切都彻头彻尾地搞清楚了,”拉斯科尔尼科夫转头径直对列别贾特尼科夫接着说道,“事情刚一开始我就怀疑,这里面有某种卑鄙的阴谋;我产生怀疑,是因为有一些只有我独自一人知道的特殊情况,现在我就把这些情况告诉在场的诸位:打开整个闷葫芦的钥匙就在其中!安德烈·谢苗诺维奇,您那宝贵的证词使我豁然开朗,弄清了一切真相。请诸位,请在场的诸位仔细听着:这位先生(他指了指卢仁)不久前曾向一位少女,也就是舍妹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拉斯科尔尼科娃求婚。然而,他来到彼得堡以后,就在前天,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和我大吵了一架,我把他从自己屋里轰了出去,有两个人可以证明这事。这个人简直是丧尽天良……前天我还不知道他就住在这所公寓里,就住在您,安德烈·谢苗诺维奇屋里,因此在我们大吵一场的那天,也就是前天,他看见我作为已故的马尔梅拉多夫先生的朋友,送给他的夫人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一些钱,作为亡友的安葬费用。他立即给家母写了一封便函,通告说我把所有的钱不是给了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而是给了索菲娅·谢苗诺芙娜,同时还用最下流的词句提到……索菲娅·谢苗诺芙娜的人品,确切些说就是对我与索菲娅·谢苗诺芙娜的关系的性质进行了某些暗示。你们不难看出,这一切都是为了挑起我们母子、兄妹之间的争端,使她们相信,我思想龌龊,把她们帮助我的最后一点钱全都挥霍一空。昨天晚上,我当着他的面,向家母和舍妹讲述了事情的原委和真相,向她们证明这笔钱是送给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作安葬费用的,而并非送给了索菲娅·谢苗诺芙娜,并且前天我还根本不认识索菲娅·谢苗诺芙娜,甚至连她的面都没有见过。同时,我还补充说,他,彼得·彼得罗维奇·卢仁,即使加上自己的全部优点,还抵不上他蓄意诋毁的索菲娅·谢苗诺芙娜的一个小指头。他竟然问我:我是否会让索菲娅·谢苗诺芙娜跟舍妹坐在一起?我答道,我早已这样做了,就在当天我已经这样做了。家母和舍妹没有听信他说我的那些不实之词,并未对我大加责骂,这使他恼羞成怒,于是开始出言不逊,接二连三地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粗话。这就导致了关系的彻底破裂,他被从屋里赶了出去。所有这一切就发生在昨天晚上。现在我请在场的诸位特别注意:请你们设想一下,假如现在他的阴谋能够得逞,证明索菲娅·谢苗诺芙娜是个小偷,那么,首先,他就可以向舍妹和家母证明,他对她的那些恶语中伤几乎是毫发不爽的;那么,他对我把舍妹和索菲娅·谢苗诺芙娜同等视之而戟指怒目,也是正当的;因此,他对我大加攻击,也就正是对舍妹,也即其未婚妻的名誉进行预先保护,使之得到保全。总而言之,通过这一切,他可以重新挑起我与亲人的矛盾。当然喽,他也指望再次赢得她们的好感。更不用说,他还借此对我个人进行了报复,因为他有理由认为,索菲娅·谢苗诺芙娜的名誉和幸福对我来说是十分珍贵的。这就是他处心积虑干这事的全部老底!我对这件事的看法就是如此!这就是他这样做的全部原因所在,再不可能有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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