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症结就在这里:凶手必定呆在屋内,从里面扣上门钩;如果不是科赫蠢里蠢气,自己下楼去找看门人,一定会当场捕获凶手。而他正是利用这个当儿成功地溜下楼去,并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们的眼皮底下消失了。科赫双手划着十字说:‘要是我留在那里,他定会跳出来,用斧头劈死我。’他还打算为此去做一次俄罗斯式的谢恩祈祷呢,嘿——嘿!……”
“那么谁也没看见过凶手吗?”
“唉,哪里看得见呢?那幢房子——诺亚方舟典出《圣经·旧约》,上帝欲以滔天洪水毁灭人类,让诺亚造一方舟,把各种动物每种一对放置其中,逃脱大劫。此处指该幢房子是个大杂院,住户众多。啊!”在自己座位上细心倾听的办事员插了一句。
“事情已经明朗,事情已经明朗!”尼科季姆·弗米奇激动地重复着。
“不,事情还一团漆黑呢,”伊里亚·彼得罗维奇最终定论般地说道。
拉斯科尔尼科夫拿起自己的帽子,向门口走去,然而他没能走到门口……
当他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右边有个人扶着他,左边站着另一个人,他的手里端着一个黄色玻璃杯,杯里盛满了黄澄澄的液体,尼科季姆·弗米奇站在他的面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您这是怎么回事,病了吗?”尼科季姆·弗米奇十分尖锐地问道。
“他刚才签字的时候,几乎连笔都握不住呢。”办事员说道,他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又看起公文来了。
“那您早就生病了吗?”伊里亚·彼得罗维奇从自己的座位上大声问道,他也在翻阅公文。当然喽,病人昏迷不醒的时候,他也去看过他,但病人刚一苏醒,他就立即走开了。
“从昨天起……”拉斯科尔尼科夫含含糊糊地回答。
“那么昨天出过院子吗?”
“出过。”
“病了吗?”
“病了。”
“几点钟?”
“晚上七点多。”
“那么,请问,去哪里了?”
“上街。”
“简洁,明晰。”
拉斯科尔尼科夫的回答语气生硬,句子也不完整,脸色像白手帕那样雪白,但在伊里亚·彼得罗维奇灼灼的目光下,并未垂下那双布满血丝的黑眼睛。
“他站都快站不稳了,而你……”尼科季姆·弗米奇说道。
“没——啥——事!”伊里亚·彼得罗维奇用某种有点特别的口气答道。尼科季姆·弗米奇原本打算再说点什么,但看了一眼那个同样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的办事员,便住口不言了。大家突然都默默无语了。真是奇怪。
“哎,好啦,”伊里亚·彼得罗维奇最后总结般地说,“我们不耽误您了。”
拉斯科尔尼科夫走出门去。他刚一出门,还能一清二楚地听见,里面又突然热闹非凡地谈论起来,其中最响亮的是尼科季姆·弗米奇那表示疑问的声音……来到街上,他完全清醒过来。
“搜查,搜查,马上就会来搜查!”他一边匆匆忙忙往家里赶,一边反复自言自语着,“这些强盗!起疑心啦!”不久前的那种恐惧情绪又从头到脚彻底控制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