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石崇每要客燕集①，常令美人行酒。客饮酒不尽者，使黄门交斩美人②。王丞相与大将军尝共诣崇③，丞相素不能饮，辄自勉强，至于沈醉。每至大将军，固不饮以观其变④。已斩三人，颜色如故，尚不肯饮。丞相让之⑤，大将军曰：“自杀伊家人⑥，何预卿事？”

　　【注释】

　　①要：邀请。

　　②黄门：指宦者，供内室侍奉之用。

　　交斩：轮流斩杀。

　　③王丞相：王导。

　　大将军：王敦。

　　④固：坚持。

　　⑤让：责备。

　　⑥伊家：他家。

　　【评析】

　　石崇每次邀请客人举行宴会，常叫美女斟酒劝客。客人饮酒没有干杯的，就让侍从轮流斩杀美人。王导与王敦曾经一起去拜访石崇，王导虽然不善渴酒，但总是勉强喝下去，以至于大醉。每次轮到王敦喝酒时，他坚持不喝以观察石崇究竟怎么样。杀了三个人后，王敦脸色不变，还是不肯喝酒。王导责备他，王敦说：“他杀掉自家的人，关你什么事？”石崇为了夸富而滥杀无辜，王敦则更是冷酷无情。

　　二

　　石崇厕，常有十余婢侍列①，皆丽服藻饰②。置甲煎粉、沈香汁之属③，无不毕备④。又与新衣著令出，客多羞不能如厕⑤，王大将军往⑥，脱故衣，著新衣，神色傲然⑦。群婢相谓曰：“此客必能作贼⑧。”

　　【注释】

　　①侍列：列队侍奉客人。

　　②藻饰：修饰。

　　③甲煎粉：唇膏类化妆品、香料。

　　沉香汁：用沉香木制成的香水。

　　④毕备：置备齐全。

　　⑤如厕：指上厕所。

　　如，到。

　　⑥王大将军：王敦。

　　⑦傲然：傲慢的样子。

　　⑧作贼：指谋逆造反。

　　【评析】

　　石崇家的厕所里有十多个婢女列队侍奉客人，都穿了华丽的衣服，打扮得很漂亮。厕所里放置了甲煎粉、沉香汁之类的美容用品，还会给客人穿上新衣服，客人们大都害羞不肯到厕所去。王敦则毫无顾忌地去厕所，脱下旧衣服，穿上新衣服，神色傲慢。婢女们相互议论说：“这个客人，一定会造反谋逆。”婢女的议论并没有什么依据，可能是因为王敦屡次起兵造反，所以才有这样的传说。

　　三

　　武帝尝降王武子家①，武子供馔，并用琉璃器②。婢子百余人，皆绫罗绔衤罗③，以手擎饮食④。蒸犭屯肥美⑤，异于常味。帝怪而问之，答曰：“以人乳饮犭屯。”帝甚不平，食未毕，便去。王、石所未知作⑥。

　　【注释】

　　①武帝：晋武帝司马炎。

　　降：降临。

　　王武子：王济。

　　②并：全都。

　　③绫罗绔衤罗：指所穿衣服，裤裙都是绫罗绸缎制成。绔，同“裤”。女子上衣。

　　④擎：托举。

　　⑤犭屯：同“豚”，小猪。

　　⑥王、石：王恺、石崇。

　　【评析】

　　王济是晋武帝的女婿，，其妻为晋武帝之女常山公主。他以善于清言、修饰辞令而著称当时，但他的生活也是豪侈放纵，竟然用人奶喂猪，连晋武帝都对此产生了反感。

　　四

　　王君夫以米台糒澳釜①，石季伦用蜡烛作炊②。君夫作紫丝布步障碧绫里四十里③，石崇作锦步障五十里以敌之④。石以椒为泥⑤，王以赤石脂泥壁⑥。

　　【注释】

　　①王君夫：王恺，字君夫。

　　米台：同“饴”，麦芽糖，饴糖。

　　澳釜：擦洗锅子。　　②石季伦：石崇。

　　作饮：烧饭。

　　③步障：帷幕，置于道路两侧以隔离内外。

　　④敌：匹敌。　　⑤椒：花椒。

　　⑥赤石脂：一种风化石，色红，纹理细腻，可涂饰墙壁。

　　【评析】

　　王恺用饴糖来擦洗锅子，石崇就用蚶烛来烧饭。王恺用紫丝布和碧绫做了四十里的步障，石崇就做了五十里。石崇用花椒来涂墙，王恺就用赤石脂来涂墙。两人争豪斗富，荒淫之极。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