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眼已过鱼眼生,飕飕欲作松风鸣。蒙茸出磨细珠落,眩转绕瓯飞雪轻。银瓶泻汤夸第二,未识古人煎水意。君不见,昔时李生好客手自煎,贵从活火发新泉;又不见,今时潞公煎茶学西蜀,定州花瓷琢红玉。我今贫病常苦饥,分无玉碗捧蛾眉。且学公家作茗饮,砖炉石铫行相随。不用撑肠拄腹文字五千卷,但愿一瓯常及睡足日高时。
【详解】
陆羽《茶经》中讲述煎茶时掌握火候水温时说:“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边缘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已上,水老,不可食也。”明闻龙撰《茶笺》讲得更详细:“凡茶须缓火炙,活火煎。活火谓炭火之有焰者,以其去余薪之烟杂之气,且使汤无妄沸,庶可养茶。始如鱼目微上有声,为一沸,缘边泉涌连珠为二沸;奔涛溅沫为三沸。三沸之法,非活火不成。如坡翁云‘蟹眼已过鱼眼生,飕飕欲作松风鸣’尽之矣。若薪火方交,水釜才炽,急取旋倾,水气未消,谓之懒;若人过百息,水逾十沸,或以话阻事废,始取用之,汤已失性,谓之老。老与懒皆非也。”苏轼此诗,对煎茶过程中水泡、水声的描绘极为生动细致,是煎茶时准确掌握火候水温的经验之谈。
【行香子·茶词】
绮席才终。欢意犹浓。酒阑时高兴无穷。共夸君赐,初拆臣封。看分香饼,黄金缕,密云龙。 斗赢一水,功敌千钟。觉凉生两腋清风。暂留红袖,少却纱笼。放笙歌散,庭馆静,略从容。
【释义】
斗赢一水,建安(今福建建瓯)斗茶,“以水痕先退者为负,耐久者为胜。故较胜负之说,曰相去一水、两水”。
阑,尽。
香饼,指团茶。
两腋清风,唐卢仝《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纱帽,同前卢仝诗:“纱帽笼头自煎吃。”
【详解】
这首茶词,上半阕盛赞皇上所赐贡茶,下半阕写的是斗茶和品茶的美妙感受。宋时茶贡凡十品,分龙茶、凤茶、京挺、的乳、石乳、头金、蜡面、头骨、次骨。龙茶进贡皇帝,赐执政亲王长主;皇族、学士、将师皆得凤茶;近臣赐京挺、的乳;馆阁赐白乳。清释超全《武夷茶歌》中,对武夷茶的沿革有这样的描述:“建溪团茶始丁谓,贡小龙团君谟制。元丰敕封密云龙,品比小团更为贵。”说明此词中“密云龙”是一种珍贵的贡茶。
【黄鲁直以诗馈双井茶,次韵为谢】
江夏无双种奇茗,汝阴六一夸新书。磨成不敢付僮仆,自看雪汤生玑珠。
列仙之儒瘠不腴,只有病渴同相如。明年我欲东南去,画舫何妨宿太湖。
【释义】
汝阴,即汝州(今河南临汝县)。
六一,指六一居士欧阳修。
新书,指《归田录》,欧阳修著。
瘠,瘦。
腴,肥。
相如,汉司马相如有消渴疾,即糖尿病。
【详解】
黄鲁直即黄庭坚,其家乡江西宁州(今修水)双井所产“草茶”很有名(《归田录》:“草茶以双井为第一。”)。双井在修水县西三十一里,黄庭坚所居之南溪,土人汲以造茶,绝胜他处,世称“双井茶”。
宋时用团茶,即现在的茶饼、茶砖之类,用时要碾细,即“磨”。磨好了,亲手烹。好茶烹出的茶汤为乳白色,即“雪汤”。讲究喝茶,要候着水小沸即可,不要大滚大开。此处“玑珠”,即指水初沸时的小泡沫,就是烹茶术语中所谓的“蟹眼”。最后两句,因茶好而想到产茶的东南去。
【汲江煎茶】
活水还须活火烹,自临钓石取深清。大瓢贮月归春瓮,小杓分江入夜瓶。
雪乳已翻煎处脚,松风忽作泻时声。枯肠未易禁三碗,坐听荒城长短更。
【释义】
活水,刚从江中取回的水;活火,猛火,有火焰上射的火,不同于缓火。唐人有“茶须缓火炙,活火烹”的说法。苏轼另一首诗《试院煎茶》亦云:“贵从活火发新泉。” 三碗,卢仝《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三碗搜枯肠。”
【详解】
本篇写诗人临江煎茶,亲自到钓石下取水,大瓢中舀来水中明月,又把这天上的银辉贮进瓮里;小杓分水,似乎又是分来江水入瓶。茶汤翻滚时,发出的声响如松风呼泻。静听着荒城夜晚的更声,诗人畅饮佳茗。茶的天人合一之道与诗的情景交融之美表现得淋漓尽致。杨万里对此诗赞叹不已,评价此诗说:“一篇之中,句句皆奇;一句之中,字字皆奇。古今作者皆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