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从奥地利边境的旅游小镇巴登汉姆1939年的春天说起。春天万物萌动,生机盎然,一年一度的春季文化节更增添了小镇的情趣和妩媚,犹太音乐家、演员、歌唱家蜂拥而至,度假的犹太人也陆续来到了小镇。这个节日就像春天神秘的祭祀仪典,唤醒了游客,到巴登汉姆进行一年一度的朝圣,似乎成了他们必不可少的生活内容。掩藏在这个表面下的事实是,末日的疯狂和无形的疾病笼罩了这个城镇及其它的居民。纳粹不动声色地以卫生部门的名义在小镇张开了死亡之网。卫生部门要求犹太人进行一次登记,这引起了人们的种种猜测,因为在历史上犹太人被打入另册已不是头一次了,对此人们的反应不一。到了春末,小镇基本上已完成了隔离。接下来的盛夏,人们在没有信件没有报纸、与世隔绝的情况下开始了他们的隔离生活。对未来的命运无所适从的精神折磨正一步步地把小镇逼向疯狂,被遣送到波兰去也就成了人们的欲求和希望。在无望的希望中,那个日后的屠场——波兰被一厢情愿地赋予了自由、快乐、幸福和平等,蒙上了乌托邦式的理想光环和宿命论色彩:从波兰来,必将回到波兰去。秋天来了,人们已被隔离所带来的恐惧、孤独和无聊折磨得失去了常态,他们疯狂地作乐、吸毒,甚至抢劫,树木花草也以比春天更快的速度疯狂地生长、开花,小镇表面上看来是更热闹了,但在这虚假的欢快下面是冰冷的绝望。到了深秋,霜华降落,不断有犹太人被遣送回巴登汉姆。毒品带来的短暂快乐消褪了,小镇弥漫着透彻心骨的悲凉,人们开始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意识到了灾难。小说从春天写到深秋为止,而接下去的漫漫冬季则预示着犹太人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
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样的命运?在1939年的巴登汉姆,乃至整个欧洲都是个未知数,谁也无法预测。在灾难发生的前夕,一张巨大无形的网把形形色色的犹太人都罩在了巴登汉姆,他们徒劳地作着挣扎,显得那么力不从心、微不足道。对自己命运的无可奈何是犹太人有切肤之痛的历史经验。由隔绝所引起的猜测、压抑、恐慌和种种荒谬,给小说抹上了一层卡夫卡式的荒诞色彩。而且与卡夫卡的艺术世界相类似,阿佩菲尔德的小说在许多情况下都创造了一个封闭的语词世界,它只回答符合其内在规则的问题。根据通常的样式,犹太人被描绘成焦虑不安的知识分子形象。然而回到波兰去,那是阿许克那齐犹太人(现代欧洲犹太人的两大支:即以波兰为中心的阿许克那齐犹太人和以西班牙为中心的赛法地犹太人,世界上现有的犹太人大多出自这两大支。)在现代欧洲原先的家园,回家的欲望召唤着度假的人们。但是,收集对故土回忆的碎片能够缓解常年颠沛流离的痛苦吗?
这部小说里没有什么主要人物,如果说帕彭汉姆博士是主要人物的话,那也只因为他在故事中起了黏合剂的作用。书中的每一个人物都有表现,着墨程度基本相等,每一个人物及其言论都是为小说结构服务的。每一个纯洁无邪的句子都荷载着阴沉的预言。比如,在小说的开头,一个不知名姓的的女人很惊奇怎么巴登汉姆没有信寄过来,她认为那个地方给完全隔离了。这部小说用高度风格化的手法,将巴登汉姆描绘成中欧犹太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同化存在的一个缩影。巴登汉姆在奥地利,文化艺术节在巴登汉姆,艺术家和度假者都是纳粹德国吞并奥地利前的奥地利公民或巴登汉姆的犹太居民,这是一个富有象征意义的同心圆。在温文尔雅和彬彬有礼的伪装底下,一种毁灭的感觉萦绕着每一个人物。犹太人没有家,可是他们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