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妈妈了,老这么分开,心里总不是滋味。”
她茫然向远方望去,越过寥寥空宇,朝北方飞去,飞向那儿,那儿正是她久别了的村庄。
小伙子突然搂住姑娘脖子,又想抱住亲她,然而姑娘握紧拳头朝他脸打去,这一下打得真是猛,他鼻子都流血了。他站起来,走过去把脑袋仰靠在树杆上。姑娘心一软,走到他边上问:
“把你打疼了吧?”
可他却哈哈笑了起来,不疼,算不了什么,只是一拳打得太准了。他又咕哝说:“真狠!”说完朝姑娘看了一眼,十分敬佩,另一番的情和爱在心中油然萌生,真正爱上了眼前这位如此健壮、如此泼辣的高个儿姑娘。
等血止住以后,他对姑娘说最好到附近转一圈,其实他怕这样挨着呆一起,弄不好又得吃她狠狠一拳。姑娘却主动挽起他的胳膊,那样子简直就像傍晚大马路上散步的情侣。她说:
“你这么小看我,那就不好了,雅克。”
他不承认。不,他非但没有小看她,而且太爱她了,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这么说,你真的想结婚娶我?”
他却犹豫了,趁姑娘茫然向远处望去的时候,从侧面朝她打量起来。只见她红艳艳的脸蛋又圆又鼓,宽阔的胸脯在印花布短衫下高高隆起,厚嘴唇鲜艳秀丽,几乎敞露着的脖子上沁出一颗颗细小的汗珠。他顿时动了情,嘴巴凑在她耳朵边轻轻说:
“没错,我想娶你。”
姑娘当即伸开双臂抱住小伙子的脖子,搂着他亲了又亲,亲得两人都喘不过气来。
从此,永恒的爱情故事在他们两人之间开始了。他们躲在犄角旮旯嬉戏取乐,月下藏到草料垛中幽会,吃饭的时候还在餐桌下用钉了铁掌的鞋相互乱踢,踢得两人腿上都是紫一块青一块。
后来雅克渐渐显得腻味她了,躲着不理她,几乎不同她说话,也不愿意找她单独会面。这一来,她可是忧心忡忡直发愁。又过了一些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一开始她懊丧得心灰意懒,接着她又心头火起,而且这股怒火与日俱增,因为雅克总小心翼翼地躲她,她怎么找也找不着这家伙。
终于有一天夜里,庄园里的人都睡了,她只穿衬裙,光着脚,悄无声息地穿过院子,推开牲口棚的门,雅克就在他喂的那几匹马上面一只塞满干草的大箱子里睡。雅克听见她进来,于是假装打呼,但是姑娘爬了上去,在旁边跪着推他,最终把他推醒坐起来。
他坐起来后问:“你要干什么?”姑娘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说:“我要,我要你娶我,你早答应了娶我的。”他笑了起来,接着说:“好家伙!一起睡过的姑娘都得娶,办不到。”
可姑娘掐他喉咙,把他按倒,使劲压住他不让他挣脱,一边掐一边贴着他脸大声喊:“我有了,听明白了吧,我有了。”
雅克憋得扑哧直喘,两人就这么僵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四周寂然无声,一片漆黑,只听得一匹马从草料架上撕下干草,慢慢咀嚼起来。
雅克明白过来,姑娘的力气比他大,于是结结巴巴地说:
“好吧,我娶你,事情都到这份上了。”
可是姑娘现在不肯相信他这许诺的话了。
“你得马上去教堂登结婚告示。”姑娘说。
他回答说:
“马上就去。”
“向上帝发誓。”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最后打定主意说:
“我向上帝发誓。”
姑娘这时松开手指,没有再说什么话就走了。
后来几天姑娘一直没有能同他说话,牲口棚的门夜夜都上了锁,她又不敢嚷嚷,怕弄得大家都来议论。
一天早上她看见一个新来的雇工进来吃早饭,于是问道:
“雅克走了?”
“走了,”那人说,“我是来替他的。”
她顿时颤抖起来,抖得都没有力气把锅从钩子上摘下来。等大家下地走了,她上楼进了自己房间,失声痛哭,又怕人家听见,赶紧把脸埋在枕头里。
这一天她都在想办法打听消息,倒也没有引起人家怀疑。可是她心中总在想自己怎么这样倒霉,觉得问到的那些人全都在鬼鬼祟祟地窃笑。而且,她什么也没有打听到,只知道雅克已经远走高飞。
二
于是她开始了一种无休止的煎熬生活。她干活像机器一样,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万一人家知道就糟了!”
这个念头无时不刻在她心中萦绕,她都不能清醒地思考,只感到这一回将是丢尽脸面,而且这事日益逼近,像人会死一样,没有办法补救,到底有没有办法避免,她甚至懒得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