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法院,脑子里一片空白。吉祥胡同。她走左边。我走右边。回去,收拾东西。
他们又迎面走过来了。我们好像都在加快脚步。
何必?
“他们是瞎子。”当初,我说过。
“怕什么,他们不是瞎子吗?”当初,她也说过。
他们什么也不会看见。什么也不会知道的。
他们还是手拉着手,领着,蹀蹀前行。男的,还是提着那个网兜,走在外侧。女的,还是拿着那根马杆儿,棺怕砺费雷印
那女人的鞋子换过了,一双新鞋。还是右脚,还是那个地方,又被马路牙子蹭出一块白印儿了。
几对年轻的男女,或迎面而来,或尾随而去。但是谁也没有多看他们一眼。他们不过是一对瞎子。
梆梆,梆梆……都市的嘈杂已经消失,那马杆儿在敲击着寂静的马路。梆梆、梆梆……
老憨来找我
老憨来找我。都是在一个胡同里长大的。我比他大六、七岁。我在胡同里踢球那会儿,他是可怜巴巴的观众。
“您现在不是个作家了吗?我有点儿事想问问您。”他不再是我印象中那个天真的观众了。小伙子长得很英武。脸上线条粗犷,身上筋肉发达。可他竟也学会了客套。
我说:“我不是作家。有事儿找你陈大哥,倒可以尽我所能,出个主意。”
他笑了。
沉吟了一会儿,他说:“我交了个女朋友。”
“哦?”
“刚交的。她特漂亮。”
“哦。”我心里笑了。小伙子太直。
“您大概能猜到的,追她的人挺多。”
“噢,你是吃醋了。”
“不不,您误会了。别人追她,我管得着吗?干吗只能我追,不准别人追?”
“嗬,你倒满豁达嘛。那还有什么可苦恼的?”
“我就是受不了她老在我跟前说人家,说人家怎么怎么追她。”
“还是吃醋。”
“不不,绝对没有。向毛主席保证没有。”
“那干吗不愿意听她向你汇报?”
“我挺替那些小伙子伤心的。您说,人家真心诚意跟她好,不成就不成呗,看不上就看不上呗,干吗拿人家开心!”
“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大概是想告诉你,她只爱你一个。”
“噢。”他想了想,点头。他走了。
“唉呀,不爱就不爱呗,干吗老觏兹思摇C煌炅恕!彼又来了。
“怎么啦?”
“我听您的,往好处想。……啧,可她一见面就说那些事,没别的。烦人不烦人呀!”
“可别。说不定她是想让你出出主意,摆脱那些纠缠。”
“她的主意比我还大呢。不是那意思。”
“玻女同志嘛,再漂亮一点儿,都有那么点儿优越感。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我还是宽慰他,“再说,人家跟你念叨还不是好事?要是什么都瞒着你,你又该憋气了。”
“唔。也是。”
几天以后,我在胡同口碰到了他。
“怎么样了,也不找我去了,热乎了吧?”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怎么啦?”
“我这不正想找小伙子去吗?”
“哪个小伙子?”
“追她的那位。”
“干吗?
“谈谈。”
“谈什么?”
“小伙子和她一个厂的。昨儿晚上在她家胡同口堵着她了,掏出刀子就往自己胳膊上划拉。邪乎不邪乎?我心说,虽说我也喜欢她,我也追过她,可我也不至于这么着呀!”
“她告诉你的?”
“她还笑。说开始她吓坏了,以为他要宰了她。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儿。她笑得开心极了。我火了。我说她不该这样对待人家。人家是爱她。爱可以有不同的表现方式。干吗心那么狠。还笑!”
“她呢?”
“她也火了:‘你要我怎么样?要我怎么样?按你的意思我最好去爱他!真没见过你这样的男子汉!’”
“你说什么?”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又舍不得她。……可我想找那个小伙儿谈谈,别让他再冒傻气。”
“你才冒傻气哪!你能谈什么?能谈什么?劝人家别追了?这不拱人的火儿吗?闹不好人家揍你个鼻青脸肿。”
“也是。”他又推着自行车回家了。
老憨又找我来了。
“唉,没听您的,真冒傻气了。”
“怎么了?”
“我到底还是找他谈了。”
“你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