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笔记-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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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大概不习惯点松明子吧?”他随着话音抖了抖满头的鬈发。

我看了看他。我从未看到过如此魁伟的壮汉。他个子高高的,宽肩阔背,长得十分强悍。湿漉漉的麻布衫把全身的肌肉绷得鼓鼓的。卷曲的大黑络腮胡子差不多把那刚毅而又严肃的面孔盖住了一半,两道浓眉几乎连在一起,一双褐色的眼睛并不太大,但却炯炯有神,闪露出一种阳刚正气。他两手轻松地叉在腰间,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先向他道了谢,然后问他叫什么名字。

“我名字叫弗马,”他应声答道,“有个绰号叫孤狼。”?

“啊,原来你就是孤狼?”

我十分惊奇地又把他打量了一番。我早就不止一次地从叶尔莫莱和其他人的口里听到过有关护林人孤狼的传闻了。住在周围的农民就像怕火一样地惧怕他。据他们说,走遍天下,再也找不到一个像他这样忠于职守而又精明能干的人了:谁也甭想拿走一把树枝;真若是拿走了,无论什么时候,哪怕深更半夜,他也会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也休想反抗,因为他力大无穷,况且又像魔鬼一样的机智灵活……什么办法也打动不了他:请他喝酒,用钱收买,都是枉费心机,他是软硬不吃。甚至连一些心地善良的人也不止一次地想把他干掉,但是都无法得手!”

周围的农民就是这样评论孤狼的。

“原来你就是孤狼啊,”我又说了一次,“老弟,我早就听别人说起过你,你办事真的是铁面无私,对谁也不讲情面。”

“我只不过尽职尽责罢了,”他阴郁不快地回答说,“总不能白吃主人的面包而不管事呀。”

他从腰里抽出一把斧子,席地而坐,劈起松明子来。

“怎么,你没有妻子吗?”我问他。

“没有。”他答道,使劲砍了一斧子。

“也就是说,是死了吧?”

“不……是的……是死了。”他说完,把脸扭了过去。

我沉默良久,他抬起眼睛看了看我。

“跟一个过路的城里人私奔了。”他辛酸地一笑说道。

小女孩低下了头,这时婴儿突然醒来,哭了起来,小女孩立刻向摇篮奔去。

“唉,把这个东西给他,”孤狼一边说着,一边把一个脏乎乎的奶瓶子递给小女孩。“把这么小的孩子抛下就走了。”他指了指婴儿说道。

他说完,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过身来。

“老爷,您可能,”他问道,“不会吃我们那样的面包吧?可是我家里除了面包……”

“我不饿。”

“好,悉听尊便。我本应该给您生着茶炊,可是没有茶叶。……我去照料一下您的马吧。”

他走出屋去,随手把门带上。

我趁机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感到这间屋子比刚进时更加凄凉了。松明熄灭,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苦味,令我感到很难受。小女孩仍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低垂着眼睛;不时地伸出手来晃动一下摇篮,同时又把从肩上滑下来的衣服拉了上去;那一双赤裸的脚老老实实地耷拉着,一动不动。

“你叫什么名字?”

“鸟丽塔。”她答话时把那张哀愁的小脸垂得更低了。

护林人走进屋里,在板凳上坐了下来。

“暴雨就要过去了,”他静静坐了一小会对我说,“您要是想回家的话,我就把您送出林子。”

于是,我站了起来。孤狼顺手拿起了猎枪,把火药查看了一下。

“带着枪干什么?”我问了一句。

“有人在林子里捣乱,……,在偷砍母马谷中的树。”他说出这一句是为了解答我那疑惑不解的目光。

“你是在这儿听出来的?”

“是在院子里听到的。”

我们一同走出屋子。雨已经不下了,远处还聚集着一大团一大团黑压压的乌云,偶尔还划过一道道长长的闪电;但是在我们的头顶上方已经看到深蓝色的天空,星星也透过稀薄的流云在闪闪地发光,在黑暗中依稀可以看到被雨水淋得透湿和被风吹得摇摇摆摆的树影。

我们仔细地谛听着。护林人摘下帽子,低下了头。

“听……听,”他忽然开口说话,并伸出一只手指着,“瞧,他们专挑这样的夜晚来捣鬼。”

可是除了树叶发出的响声外,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孤狼从敞棚下把马牵了出去。他又不放心地说道:

“要是我送您去的话,恐怕他们会乘机逃掉了。”

“那我就和你一块儿去,……怎么样?”

“好,就这么着!”他随口应道,又把马牵了回去,“咱们先把他逮住,然后我再送您走。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