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酒吧得到了牧师的祝福,鸡尾酒也成了特权阶级正餐前的开胃品,一个人就大可以放心地谈论酒吧。禁酒主义者如果不想听,他们大可以不听;总会有餐馆里摆着自动贩卖机,只要你把一角硬币扔进冷冰冰的清汤口,就会出来一杯干马提尼酒。
在基尼利咖啡馆里,康·兰特瑞在吧台光线较暗的一边工作着。而你和我则在另一边像呆头鹅一样单脚站立着,心甘情愿地破产,清算我们每周的薪水。康在对面跳来跳去,他整洁温和,头脑清醒,有礼貌,穿着白上衣,守时可靠,年轻并且有责任感,此外还拿了我们的钱。
这家酒吧间(不管是受到祝福或是诅咒也好)就开在那些小“广场”其中的一个上,说是“广场”,实际上不过是个平行四边形,根本不是什么街道,那儿有洗衣店,穷困的纽约家庭以及和这两者毫不相关的波西米亚人。
基尼利和他的家人就住在咖啡馆的楼上。他的女儿凯瑟琳有一双乌黑的爱尔兰人的眼睛——不过干吗要跟你们说这些?有了杰拉尔丁或是伊莱扎·安,你们不就心满意足了嘛。那是因为她是康的梦想;每当她在后面的楼梯脚边柔声地要着吃饭时喝的啤酒罐,他的心就像混合器里的乳酒乳酒:加入牛奶,糖,和酒的饮料。一样七上八下。和谐有序才是浪漫的准则;如果你为了要杯威士忌,掏空了钱袋,把最后一个先令也扔在吧台上,男招待将会把它收下,然后和老板的女儿结婚,从此皆大欢喜。
不过康可不会这样。因为只要在女人面前,他就会舌头打结,面红耳赤。他会用眼睛镇住喝了红葡萄潘趣酒潘趣酒:指一种加有红葡萄酒的饮料,通常还混有果汁、汽水等。就饶舌的大嗓门年轻人,会用柠檬榨汁器教训那些吵闹的家伙,会把那些惹是生非的家伙扔进排水沟里,他白色的上等细麻布领带上连一个褶皱都不会留下,但只要他一站到女人面前,他就会开不了口,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就像是被埋在了害羞和苦恼的大雪崩下面。那么他在凯瑟琳面前又是怎么样呢?战战兢兢,找不出话可说,像是块不懂花言巧语的石头,在他的女神面前只会含糊不清地念叨天气状况,简直就是天底下最愚蠢的情人。
基尼利的店里来了两个晒得黑黢黢的男人,赖利和麦奎尔克。他们和基尼利协商了一会儿;然后租下了一间后房,把屋子里堆满了瓶子、虹吸管、水壶和药剂师的量杯。这间屋子里塞满了一个酒吧间里所有必备的物品和液体,但他们却并没有配置饮料。这两个人整天呆在里面汗流浃背,用屋子里储藏的液体制成不知名的混合物和煎剂,然后再把它们倒来倒去,东搅西搅。赖利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他在一大堆纸上计算着,把加仑换算成盎司,把夸脱换算成液量打兰加仑、盎司、夸脱和液量打兰都是液体容量单位。。麦奎尔克,那个红眼睛、坏脾气的男人,则一边把每次配置得不成功的混合物一股脑儿泼进废水管里,一边用沙哑低沉的嗓子低声咒骂着。他们卖力地忙碌着,不知疲倦,一心想弄出某种神秘的溶液,就像两个炼金术士拼命想从化学元素里分解出金子一样。
一天晚上,康值完夜班,悠闲地踱进了这间后房。这两个不可思议的酒吧男招待勾起了他的职业好奇心,没人在他们的酒吧里喝酒,他们每天就知道耗费基尼利贮藏的液体进行他们毫无成果的实验。
凯瑟琳从后面的楼梯上走了下来,脸上的笑容就像格温巴拉湾的日出一样迷人。
“晚上好,兰特瑞先生,”她说,“说说看,今天又有什么新闻?”
“看上去要下——下雨了。”害羞的人朝身后的墙退去,结结巴巴地说。
“那太好了,”凯瑟琳说,“我还正想着要是有一点水那该多好。”后房里,赖利和麦奎尔克辛苦地研制着奇怪的混合物,活像两个长了胡子的女巫。他们从五十个瓶子里取出液体,根据赖利的计算小心地测量,然后再把它们通通倒进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里搅拌。紧接着,麦奎尔克就会拿去泼掉,沮丧地骂骂咧咧,然后他们又重新开始。
“坐吧,”赖利对康说,“我要告诉你。”
“去年夏天,我和蒂姆断定,在尼加拉瓜开家美国酒吧准能赚钱。那儿有个海滨城市,除了奎宁奎宁:一种味苦、无色、不定型的粉末或晶体状生物碱,从某些金鸡纳树皮中提取,常用来治疗疟疾。外就没什么可吃的,除了朗姆酒外也没什么可喝的。本地人和外国人躺下去的时候直打寒战,起来的时候却浑身发热;对在热带这样棘手的问题来说,上好的混合饮料就是天然的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