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卧室,“你在哪儿,你这个荡妇?”他大喊。“你把灯熄灭了,让我打不着你,对吗?这对你大有好处啊!”他走到床边,抓住那女仆,把她当作他妻子,用尽全身力气,对她拳打脚踢,把她打得遍体鳞伤。他用堆砌在堕落女人身上的各种侮辱言词来责骂她,最后剪下了她的头发。那女仆痛哭欲绝,不是没有理由。但尽管她偶尔喊叫“哎哟,饶了我吧!”或者“不要再打了!”,但她的声音因呜咽而含混不清,而阿里古乔正气得发疯,所以他分辨不清这声音是另一个女人的而不是他妻子的。在他把那女仆打得六神无主,剪下她的头发后,他对她说:“你这个荡妇,我不打你了;但我要去找你的兄弟们,告诉他们你是一个美德的好榜样。然后让他们来把你带走,按照他们的荣誉所要求的方式来处理你。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个家,你一刻也不能待了。”说完,他离开房间,反锁了房门,一个人走了。
这一切,西丝蒙达都听得清清楚楚,她一听见她丈夫出去了,她就打开卧室的门,点亮了灯,发现那女仆被打得满身伤痕,青一道紫一道的,嚎哭不止。她尽力安慰那女仆,把她送回自己的房间,派人小心周到地照顾她,而且,她用阿里古乔的钱重重地补偿了女仆,女仆表示非常满意。把女仆安排回自己的房间之后,她立刻重新铺床,把它弄得整整齐齐,好像那天夜里没人在上面睡过觉一样;她点着灯,重新穿好衣服,使自己恢复正常,好像她还没有上床睡觉似的。然后,她点亮另外一盏灯,拿着她正缝补的衣服,坐到楼梯口去,一边做着针线活儿,一边等待事态的发展。
阿里古乔离开自己的家,尽快地赶到她妻子的兄弟家去,不停地敲门,直到里边的人听见了让他进去。西丝蒙达的三个兄弟和他们的母亲听说是阿里古乔来了,都赶紧起来;他们吩咐仆人点亮了灯,过来问他一个人这个时候出来干什么。他把这件事情源源本本地讲给他们听,从他发现系在西丝蒙达大脚趾的线绳开始到他的最新行动和发现。作为他所说、所做的证据,他把从他妻子(他以为是他妻子)头上剪下的头发交给他们。他又说,他们应该去把她领回来,以合适的、符合他们荣誉的方式处置她。至于他,他不打算再让西丝蒙达待在他的家里。西丝蒙达的兄弟们完全相信他的话,个个愤怒已极;他们点燃火把,与阿里古乔一起出发,直奔他家,兄弟们都被西丝蒙达气坏了,做了充分准备,要狠狠地教训她一顿。他们的母亲见此情景也跟在他们后面,眼里含着眼泪,一会儿求这个儿子,一会儿又求那个儿子,说他们在既没亲眼见到又没有亲自查明之前,不要轻易相信阿里古乔的话;女儿的丈夫完全可能因为别的事情与她大发脾气、痛斥她,可能现在为了洗清自己而把这种事情强加在她的身上。如果这种事情发生了,她感到非常惊讶,她接着说,因为她把女儿从小养大,她很了解自己的女儿,等等,等等。
他们来到了阿里古乔的家,进了门,开始上楼。西丝蒙达听见他们的声音,问:“谁呀?”
“你很快就知道是谁啦,你这荡妇。”她兄弟们说。
“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愿天主保佑我们!”她站起身来回答说,“各位兄弟,欢迎你们来。你们三人在夜里的这个时刻来这儿干什么呀?”
他们见她坐在那儿做针线活儿,脸上没有任何挨过打的痕迹——而阿里古乔告诉他们,他把她打得遍体鳞伤——从一开始就觉得很奇怪,就先克制住满腔怒火。他们要她解释一下阿里古乔对她的指责,告诉她最好全盘招供,否则……
“我不知道我应该告诉你们什么,”西丝蒙达回答说,“我也不知道阿里古乔向你们指责了我什么。”
阿里古乔看着她,像一个傻子似的目瞪口呆,他记得刚才用拳头猛揍了她一顿,抓破了她整个一张脸,打得她体无完肤;可是她现在看上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她的兄弟们简要地把阿里古乔讲的关于线绳、痛打等情形的话告诉了她。她朝丈夫转过身来,说:“哎呀,天哪,我的丈夫,我听到的这是什么话呀?我不是一个堕落女人,可你为什么非要把我说成是一个堕落女人,让你自己丢脸呢?你也不是一个残忍恶毒的男人,可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说成是一个残忍恶毒的男人呢?的确,你今天夜里没跟我待在一起,可是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呢?你什么时候打了我?你说的这些,我可是什么都不记得!”
“什么,你这荡妇!”阿里古乔大声叫喊,“今天夜里我们没有一起上床睡觉?我没有追赶你的情人,然后回来过?我没有用拳头揍你、剪下你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