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的近况,我能告诉你的是还不错。说了也许你不信,自去年开始,李希诺夫斯基是我最亲密的好朋友,尽管期间出现了一些小误会,但那反而增强了我们之间的友谊。现在他每年资助我600弗洛令,直到我能找到一个比较如意的差事为止。我创作的音乐作品也能给我带来相当可观的收入,可以说现在的预定都让我有点忙不过来了,每件作品都有好几个出版商抢着要。他们不再和我讨价还价了,我开什么价格就是什么价格。假如当我看见一个朋友陷于窘境,我的钱又不够帮助他时,我要做的只是坐在书桌前面在顷刻之间便解决了他的困难……你瞧,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我也比以前更节省了,如果我在此定居,我每年都要举行一次一整天的音乐会,再说我已经举行过一些音乐会了。
但是不幸的是,我孱弱的身体,是嫉妒的魔鬼,居然阻碍我前进的脚步。这三年来,我的听觉日益衰退。你知道,这大概也和我的肠胃状况有关系,现在我的肠胃状况是更糟糕了,我不断地腹泻,身体情况也因此每况愈下,弗兰克想用些补药来改善状况,再用薄荷油来治疗耳聋。可是一切一点作用都没有,我的听觉一天比一天迟钝,身体状况还是很糟糕。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去年秋天,那个时期我已经陷入绝望的自暴自弃的境地了。一个比猪还蠢的医生劝告我淋冷水浴,而另一个比较有灵气的医生则建议我去多瑙河畔泡温水澡,这还是有些效果的,因为我的肠胃好多了,然而听力还是老样子,甚至还不如以前了。而在去年冬天,我的身体糟糕得让我苦不堪言:无休止的剧烈腹痛,身体又像之前那样羸弱了,这样一直持续到上个月,我去找了韦林医生,因为我想我这种状况是非要外科医生的了,况且我一直是非常信任他的,他止住了我的腹泻,还是劝诫我去多瑙河泡温水浴,并要求在水里放些滋补身体的药酒。他没有给我开什么药物,直到四天前才给了一些治疗肠胃和耳聋的药品,其中还有治疗耳聋的一种药茶。我感觉舒服多了,身体也强壮了一些,只是耳鸣的轰轰作响,日夜不息,让我不得安宁。我过着这样一种悲凉的生活。这两年来我一直逃避和别人的一切交流,因为我不能和别人说话,我是个聋子。以我目前所从事的特殊职业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我的敌人那么多,他们将如何说呢?
为了让你了解我耳聋的程度,我不得不告诉你,在剧院里面,我不得不坐的离乐队很近才听得见演员们所说的话,一旦离的稍远点,就听不到音乐的演奏和演员们高昂的声音。和别人交谈时,他们从未觉察到我耳聋的毛病,这也许不奇怪,因为我习惯心不在焉的了。如果别人轻慢点,还能勉强听清,可如果别人大声嚷嚷,我又难以忍受。我的结局如何,只有上天知道了。韦林倒是说一定会好转的,即使我不能完全康复。我常常诅咒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还要存在着,……普鲁达克教会我忍受这一切。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直立起来面对这命运。然而,在某些时刻,我觉得我是上帝最可怜、最悲剧的造化物。忍受,是多么悲惨的避难所呀!但我却别无选择!我请求你不要把我这些病情透露给任何人,就是洛申也不要告诉,我把这些看做是秘密才向你倾诉的。如果你写信给韦林讨论一下我病情,我是非常开心的。如果我的现状还是没有改善,那么明年的春天我就会回到你的身边。你可以在某个风景如画的乡间给我租一间屋子,这样我可以做半年的乡下人了。也许那样对我是有益处的。忍受命运的安排,是多么悲惨的避难所呀!但我却别无选择!
我祈求你的原谅,你自己的生活也有许多让你忧愁烦闷的事情,我还要在友情上面增添你的愁闷。此刻,斯特凡·布罗伊宁在我身边,我们天天腻在一块儿,回想当年美好的时光,这给了我很大的安慰。他的确长大成人了,并且极其的优秀善良,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识,最珍贵的是,像我们一样,他有一颗纯洁正直的心灵。我现在房间所处的位置还不错,在城堡的上方,这对我的健康很有好处。我认为安排他和我一起住是非常正确的。如果你认为价钱还算公道的话,你可以得到《安提奥克斯》和大量的新作。实在的,你对艺术的热情让我很高兴。你只要告诉我你打算如何处理我的作品,我就会将它们全部交给你。它们数目庞大,并且随着时间的累积而日益增多。对于我祖父的画像,我希望你能快点通过驿站马车护送过来。我会把他善良而又热情的孙子——贝多芬的画像给你。这幅肖像出自阿达瑞尔的手,他和他的公司经常向我索要这幅肖像。我会很快给斯托菲尔写信的,希望他能改改他暴戾的脾气。他会接受我这个老朋友带着浓厚情意的劝诫的,并且他会承诺不会再让你难受了。我也很想给洛申写信。我亲爱的人们,即使我没有给你们音信,我也不会忘记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你知道,写信向来不是我擅长做的事情,我最亲近的朋友也长年都收不到我一封信。我沉浸在我自己的音乐世界中,一件作品的完成,意味着另一件新作品的开始,以我现在的工作进度,我一年大概可以完成三四件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