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比尔(7)

安徒生童话精选[电子书]

“炉边角落”是一个很吸引人的房间,那里天花板低低的,地上铺着地毯,还有适合书籍装订员的画像。这些画像上的人分别是谷登堡(1398—1468,德国金匠,发明活字印刷术,包括铸字盒、冲压字模、浇铸铅合金活字、印刷机及印刷油墨,还排印过《42行圣经》等)、富兰克林、莎士比亚、塞万提斯、莫里哀和两位盲诗人:荷马和奥西恩(传说中3世纪爱尔兰英雄和吟游诗人)。挂得最低的一幅,是一个芭蕾女演员的剪影,嵌在一个大玻璃画框里,穿着金闪闪的薄纱裙子,右腿朝上翘着,脚尖指向天空。下面还有一首诗:

谁以她的舞姿征服了所有的心灵?

是谁把艺术的花冠戴在头顶?

艾米莉·弗兰德森小姐。

这首诗是霍夫写的,他写得一手好诗。尤其是喜剧诗。在他和第一任妻子结婚之前,他就已经亲自剪下那幅画,并把它裱好缝上了。它在一个抽屉里放了好多年,现在展示在诗人画廊里——“我的炉边角落”,霍夫太太正是这样称呼她的小房间的。在这里比尔和霍夫互相自我介绍。

“他是不是一个可爱的人?”她对比尔说,“对我来说他是最可爱的。”

“是的,在星期天,当我用新衣服完美地包装起来的时候。”赫尔·霍夫说。

“你很完美,不需要任何包装。”她说,然后低下了头,似乎已经意识到对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这句话实在有点孩子气。

“古老的爱情不生锈,”赫尔·霍夫说,“旧房子在火中会被烧成灰烬。”

“就和不死鸟一样。”霍夫太太说,“它会从灰烬中再生。这就是我的天堂,除了在你妈妈和奶奶那儿呆上一小时左右,我不想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停留。”

“还有你妹妹那儿。”赫尔·霍夫补充说。

“不,我的霍夫天使,那儿不再是天堂,我要告诉你,比尔,他们住着狭小的房子,并在争吵中生活。提起她家,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没人敢说‘黑’这个字,因为大女儿与一个有黑人血统的人订婚了;也没有人敢说‘驼背’,因为家里有一个孩子就是驼背;同样没有人敢谈论‘亏损’——我的妹夫正在遭受这种不幸;甚至没有人敢说他开着车在树林里兜风,原因是‘树林’很难听,那是一个和小女儿退了婚的家伙的名字。如果我不能讲话,我才不喜欢闭着嘴巴坐在外面呢。就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如果不是太罪过,我将很高兴请求上帝让我们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只要我的炉边角落还存在。因为在这里过得更好。这是我的天堂,我的霍夫给我的。”

“她的嘴里有一个金磨。”他说。

“你的心中有金米粒儿。”她说。

磨吧,磨到把口袋装满。

艾米莉纯真得宛如金子!

霍夫说,太太正轻轻地挠着他的下巴。

“这会儿他还即兴写了这首诗!好得应该把它印出来。”

“对,还要装订得漂漂亮亮的!”他说。

这就是两个上年纪的人如何互相开心的。

一年过去了,比尔开始在戏院里排练一个角色。起初,他选择了演约瑟夫,但后来又换成了《白衣女人》中的乔治·布朗,他很快就掌握了歌词和音乐,又从为剧提供素材的瓦尔特·司各特的小说中,获得了对那位年轻又神采焕发的军官的清晰而完整的认识。那位军官回到故乡的山中,来到了他并不熟悉的祖先的城堡,一首老歌唤醒了他童年的记忆;好运随之而来,他赢得了一座城堡和一个妻子。

他所读的东西渐渐地成了自己的亲身经历——他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旋律优美的音乐与他完全合拍。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才开始第一次彩排,声乐教师认为他不必急于登台表演,但是演出的那天终于到了。他不仅是一个歌手,还是一个演员。他全身心地投入到角色中,合唱团和乐队一开始就热烈地为他鼓掌喝彩。人们都热切地盼望着首演之夜到来。

“一个人在家中穿着睡衣可能是一个大演员,”一个好心的伙伴说,“在日光下可能会非常出色,但在挤满人的戏院里,经舞台灯光一照就不过尔尔。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比尔毫不畏惧,反而对那个重要的晚上怀着热望。声乐教师则紧张到了极点。比尔的母亲没有勇气走进戏院,她为心爱的儿子担惊受怕,会吓出病来的。祖母病了,医生说她必须呆在家里。但是忠诚的朋友霍夫太太,答应把那个晚上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她们,那是她应该做的,即使她快死了也要到戏院去。

那天晚上真漫长啊!演出的三四个小时好像总过不完似的。祖母和母亲唱起一首赞美诗,为了她们的比尔向上帝祷告,祈求他今天晚上仍然是幸运的比尔。时钟的指针走得特别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