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旅途快乐而轻松。祖母深深地感谢上帝,没有让比尔比她更早死去。在火车包厢里,她有几个快乐的旅伴——药剂师和他的女儿。他们谈论着比尔,爱着比尔,就像是一家人一样。“他将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演员,”药剂师说,“现在他的嗓音也恢复了,有他这样的嗓子真是幸运。”
祖母听了这些话,心里多么高兴啊!这些话简直就是她的生命,她完全相信它们。接着他们到了首都车站,母亲正在那儿等着他们。
“为了火车我们应该赞美上帝,”祖母说,“还要赞美上帝,我简直忘记了是在火车上,这都归功于两位好心人。”她紧握着药剂师和他女儿的手,“一个人坐过了火车就会觉得这真是一项美好的发明。人掌握在上帝手里。”
然后她谈起了她疼爱的孙子,他已经完全脱离了危险,和富裕的人家住在一起,他们有两个女仆和一个男仆,比尔就像这家的儿子,与两个出身高贵的孩子受到同等待遇。祖母先是住在邮政旅馆里,但是那里的费用高得惊人。后来她被邀请到盖布里尔太太家,在那里她住了五天。这一家人都十分热情好客,特别是那位太太。她鼓励祖母喝五味酒,这酒做得不错,但味道很重。
上帝保佑,比尔一个月后将会强壮得能够回到首都的家中。
“他一定已经变得很优雅,而且也被宠坏了。”母亲说。“住在小阁楼里他会不习惯的。真高兴声乐老师邀请比尔和他们住在一起。但是,”母亲叫了起来。“这太让人伤心了。一个人穷到这种地步,孩子竟然都不能和自己住一块儿。”
“别对他说那样的话,”祖母说,“我比你更了解比尔。”
“但是不管他长得有多么优雅,总要吃喝的呀,只要我还能做事,就不会让他饿肚子。霍夫太太跟我说他每周可以和她吃两次晚饭,现在她有钱了。富日子和穷日子她都经历过。她曾经亲口告诉我说,一天晚上,在老资格的女舞蹈演员可以拥有一个座位的剧院包厢里,她感觉不舒服,一整天她只喝了点水,吃了一块葛蒌籽面包,实在饿坏了,头晕得厉害。‘水!
水!’其他人叫道,‘不!来点儿食物!’她恳求道。‘食物!’她需要吃点东西,并不需要水。现在她有了自己的食品储藏室和一张摆满丰盛饭菜的餐桌了。”
比尔仍旧在一百二十英里外的地方,但让人快乐的是他很快就能回到这座城市,回到戏院,与昔日的好朋友会面。比尔现在知道该怎样珍惜他们了。幸福在他的心中和周围歌唱。在这种快乐的青春的日子里,在这充满了希望和期待的日子里,处处都充满了阳光。他的身体一天天强壮起来,充沛的精力和往日的神采又回来了。随着分别的日子一天天临近,盖布里尔太太十分伤感。
“你正在通往成功的路上,这当中会有很多诱惑,因为你长得这么英俊潇洒——在我们家你已经变得很英俊潇洒了,你和我一样自然纯朴,这会在诱惑来临时对你有帮助。一个人一定不要过于敏感,像达格玛尔女王那样,她在星期天给她的丝质衣袖镶上花边,就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竟让她感到一阵良心的责备;影响一个人的应该是比这大得多的事情。我永远不会像鲁克丽西娅那样悲痛。干吗要刺死自己呢,她那么纯洁而忠诚。她自己知道,城里的每个人也都很清楚。那件事不用我说,你在这个年纪也都能懂。对于不幸的事情,她能做些什么?只会发出痛苦的尖叫,然后拿起了匕首!这完全是没必要的。我绝不会那样做,你也不会的。我们都是合乎自然的人;一个人在任何时候都应该自然,你在艺术生涯中也应该这样继续下去。在报纸上看到你的消息,那时多让人兴奋啊,也许某个时候你会来到我们这个小镇,再演罗蜜欧,那时候我不会再演奶妈了,我会坐在戏院正厅好好地看你演戏。”
在他离开的那个星期,太太有许多洗衣和烫衣的活儿,好让比尔干净体面地回家,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她给他的心形琥珀穿了一条崭新的、结实的缎带,那是她想得到的惟一的一件纪念物,但没有得到它。
赫尔·盖布里尔先生送给他一本法文字典,他在求学期间用过这本字典,上面还有盖布里尔先生的亲笔批注。太太则送给他玫瑰花和心形草。玫瑰花会凋谢,但是草能活过整个冬天,只要把它保持在干燥的地方而不是让它浸在水里。她在纪念册里写着摘自歌德的一句话:“Umgang mit Frauen ist das Hement gutter sitten.”她把它译成:与女性之间的友谊是保持良好行为举止的基础。歌德。“他是一位杰出的诗人;”她说,“如果他不写《浮士德》就好了,因为我读不懂它。”盖布里尔也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