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画的画册(4)

安徒生童话精选[电子书]

“靠近公路,”月亮说,“有一家小旅馆,在它的对面是一个马车棚,它那稻草的屋顶刚被换成茅草顶。我从露出来的角椽中间看进去,透过敞开的阁楼看见下面那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土耳其厨师在我的光影中睡着了,马鞍挂在空荡荡的牛栏里。在小屋的中间停着一辆四轮马车;当马在饮水时,它的主人在车里快睡着了。马车夫伸着懒腰,我十分肯定他在上一站已经很舒服地睡了一觉了。仆人的房门开着,里面的床看起来像是被折腾了好几遍。蜡烛放在地上,燃烧的烛油滴到烛台上。寒风吹到小屋里:现在已经是接近黎明了。在马厩的地板上,睡着一家流浪音乐艺人。父亲和母亲似乎还在想着瓶底那发烫的酒。脸色苍白的小姑娘也在想着什么,因为她的眼中饱含着泪水。竖琴在他们头旁边放着,他们的狗躺在他们的脚旁。”

△第三十一夜

“这是一个偏远的小城镇,”月亮说,“我要说的事是在去年发生的,但没有什么麻烦。我平静地看着那一切。今天我在报纸上读到它,但报纸上的表述并不清楚。在客栈的酒吧间坐着一位带着熊的人,他在吃晚饭;熊被拴在外面的木柱子后头——可怜的熊先生,尽管它看起来很凶残,但它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在顶楼上,有三个小孩子在我月光的照耀下玩耍;他们之中最大的有六岁,最小的还不到两岁。咚!咚!——有人正在上楼:是谁呢?

门被撞开了——是熊先生,那只庞大的、长满了毛的熊先生!它厌倦了在楼下院子里等,于是它发现了这上楼的路。我看见了这一切,”月亮说。“刚开始孩子们被这只长满毛的大家伙吓坏了;他们全都爬到角落里,但熊看到了他们,它上去用鼻子嗅他们,但没有伤害他们。‘这一定是一只大狗,’他们说,并开始抚摸它。熊躺在了地上,最小的孩子爬到它背上,垂下那有着一头拳曲金发的小脑袋,嬉戏着把脸藏在那多毛的胸前。不久,最大的孩子拿来他的鼓,开始‘嘭嘭’地敲起来:熊抬起了它的后腿开始跳舞。这是多么可爱的一幕啊!

每个男孩子现在都拿起他们的枪,熊也被迫拿了一枝,它恰到好处地把枪举起来。他们发现了一个多么好的游戏伙伴啊!于是他们开始齐步走——一二;一二。”

“突然有人来到开着的门前,是孩子们的母亲出现了。你可以看到她那无声的恐惧,她的脸色如白垩一样白,嘴巴半张着,眼睛里全是惊恐的神色。但最小的孩子朝她高兴地点头,并用他稚嫩的声音叫道,‘我们在玩士兵的游戏。’于是熊的主人马上跑了上来。”

△第三十二夜

风猛烈地吹着,冷飕飕的,云彩被风吹得匆匆掠过;偶尔有一阵子,月亮会出现在夜空中。他说:“我在飘动的云彩上,透过宁静的天空俯视大地,看见许多影子相互追逐着掠过地面。我向下看到一个监狱。在它前面有一辆车门紧闭的四轮马车;一个犯人将被带走。我的光线穿过了墙对面那装着栏栅的窗子:犯人在墙上划着一些线条,像是一种什么符号;但他写的不是字,而是一首曲子,那是从他心里倾泻而出的旋律。门开了,他被带了出去,并抬起头看着我圆圆的脸。云彩挡在我们的中间,他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他。他跨进了马车,门就关上了。随即响起了策马的声音,马儿飞奔起来,跑进了浓密的树林里,我的光线再也不能跟随着他;但我透过装着栏栅的窗子看到监狱里,我的光芒照在那些符号上,那是刻在监狱墙壁上的离别话语——在语言消失的地方,通常还是可以听到声音的。我的光线仅仅能照到孤零零的符号,其余的大部分仍然是黑漆漆的看不见。那是他写在那里的死亡赞美诗吗?还是欢乐的标记?他被带去处死,还是去仓促地与爱人拥抱?月亮的光芒没有读到那遗言的全部。”

△第三十三夜

“我喜欢小孩子,”月亮说,“特别是那些比较小的孩子——他们是那样的滑稽。有时,当小孩子在想我时,我就从窗框和窗帘的缝隙中看进去。看他们穿衣服或者脱衣服都能带给我乐趣。首先,圆圆的小光膀子从外衣里抽出来,接着是手臂;又或者我看见长袜是怎样脱下来的。一只饱满的洁白的小腿露了出来,接着是一只适合被吻的白白的脚丫伸了出来。我也吻了它。”

“接下来是我要对你说的。今晚我透过一扇窗户看进去,这扇窗户因对面无人居住而没有挂上窗帘。我看见一群小孩子,他们都是一家人,在他们中间有一个小妹妹。她只有4岁,但她可以和其他孩子一样做祷告。她的妈妈每天晚上坐在她的床边,听她做祷告;然后妈妈会给小女孩一个吻,并坐在女儿的床边直至她闭上眼睛,通常这个时候她就已经是睡着了的。”

“今晚,年龄较大的两个孩子有点吵。其中一个穿着白色的长睡衣在单脚跳,而另一个则站在被孩子们的衣服团团围住的椅子上,并声称这是一个舞台造型,要其他人猜这到底是什么造型。老三老四小心翼翼地把玩具放回盒子里,这是必须要做的事;妈妈坐在小妹妹的床边,叫其他的孩子安静点,因为小妹妹要做祷告了。”

“我越过灯盏看进去,看到了小女孩的床,她盖着一床整洁的被子,她的手严肃地合拢起来,她脸上也是庄重、认真的表情。她在大声地说着上帝的祷告文。但她的妈妈在祷告的过程中打断了她。‘怎么这样,’她问,‘当你为每天的面包祷告时,你总是加进去一些我不明白的东西?你必须告诉我那是什么意思。’小女孩静静地躺着,窘迫地看着她的妈妈。‘你在“我每日的面包”后面说了些什么呢?’”

“‘亲爱的妈妈,不要生气,我只是说,在面包的里面有很多的黄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