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了问题,什么问题我不清楚。他无奈且恐怖,他这样子我是头次看到。那肯定是挨我一刀之前的事,我那一刀,伤得很轻。你肯定看见了。”
她摇摇头,“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同样感到莫名其妙。海狼突然放开我,晃着离开了。我们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请等我回来再说。”我回答。
我上了甲板。老易还在掌舵。
“你去睡吧。”我说,接过了舵。
他马上走了。甲板上就我一人了。我悄悄地卷起了那几张中帆,降下了斜桅帆和桅杆支索三角帆,再把斜桅帆转过来,放下了主帆,然后才下到美谛那里。我把手指按到自己的唇上,让她别做声,进了海狼的房间。海狼的姿势还跟我离开他时一样,脑袋晃荡着——抽搐着。
“要我做什么吗?”我问。
他起初没有回答,我又问,他答道,“不要,不要,我没事,天亮前别来打搅我。”
但我并没转身走开,他的头又开始晃了。美谛静静地等着我,头——女王般高抬着,眼眸清亮宁静,我一阵狂喜,她的心灵,一定宁静而自信。
“你能把自己托付给我,作一次六百英里的旅行吗?”
“你是说?”她问,我点头。
“正是。”我回答,“除了驾艇逃掉,别无选择。”
“你是说,为了我?”她说,“你在这儿肯定没危险,跟过去一样。”
“不,除了逃跑,我俩谁也没有希望。”我沉沉地说,“请你尽快穿厚一点,把想带的东西打成包。”
“尽快。”她回她的特别间时,我又叮嘱了一句。
储藏室在舱房正下方。我点了一只蜡烛,打开地板上的活门,跳了下去,开始翻看船上的库存。我挑了罐头,选定以后,美谛的小手从上面伸了下来,接受我递上去的东西。
我们默默地干着。我还从衣箱里拿了毛毯、手套、雨衣、小帽之类的东西。这次冒险可不轻松。在这样寒冷的、多风暴的大海里,把自己交给一艘小艇,我们必须做好抵御严寒和暴雨的充分准备。
我俩十万火急地把拿来的东西搬到甲板上,放在船中部。我们干得太猛,美谛本来就没有什么力气,这时已累坏了,她坐到舵楼甲板楼梯口,这还无法让她恢复过来,她干脆躺在甲板上,伸开双臂,放松全身。我想起了我姐姐,那是她的诀窍,我明白美谛很快就会复元的。我清楚:枪杆子里面出安全,又进了海狼的特别间,去取他的步枪和猎枪。我对他说话,他没有回答,脑袋还在晃来甩去,没有睡着。
“别了,魔王。”我悄悄带上门,心里说。
我又溜进“狗窝”楼梯口,猎手们的子弹箱就放在那儿,他们就在距离几英尺的地方纵饮作乐。我提起两箱弹药,走了。
我要把小艇放进海里。这活一个人干不容易。我解掉绳索,先用前面的索具吊了起来,然后用后面的索具吊,把小艇吊到了栏杆外面。然后这边放下一段,那边再放下一段,放下了两三英尺,直到小艇靠在三桅船边,接近水面。它上面已有了必需的帆、桨和桨架后,我把船上每一只小艇上的水桶都偷走了。小艇有九只之多,我们的淡水足矣,而且可以用来压舱,再加上其他物品,小艇可能超载了。
美谛向我递东西,我往艇里放,这时,一个人影从水手舱爬上甲板。他在迎风的栏杆边站了一会儿,此时我们正在背风栏杆边,他慢慢地向后走来,又在船的中部背对着我们,迎风站了一会儿。我趴在小艇里,听见自己的心咚咚地锤着甲板;美谛趴在甲板上,她准是一动不动躲在舷墙后,那人影没转身,只是双手往上一伸,打了个大呵欠,便往水手舱盖而去,消隐了。
几分钟后,万事俱备。我把小艇放进水面,帮助美谛翻过栏杆,我感到她的身子抱紧我的身子,这时,我把一句涌到嘴边的话:“我爱你!我爱你!”咽进心底,她的手指握紧我的手指,让我把她放进小艇,脑海里一个辉煌的念头冉冉升起:┓病伟登恋爱了。我一手抓紧栏杆,一手承住她的体重,十分骄傲。几个月前的一天,我跟福罗沙告别,坐上倒霉的马丁尼号往旧金山而去,那时我可没有这样的力量。
趁小艇被海浪抬升起来,她的脚踩到船底,我放开她的手。我扔掉索具,随之跳下去。我从没划过船,划动双桨很费力,小艇总算离开了夜叉号。然后,我试着拉帆。水手拉起斜杠帆我看过多次,但自己拉却还是第一次,他们两分钟搞定的事,我折腾了二十分钟。希望的帆终于升起来了。我掌好舵,小艇迎风行驶起来。
“日本就在正前方。”我说。
“凡·伟登,”她说,“你是个猛男。”
“而——”我回答,“你更是‘勇’女。”
我们一齐回头,最后看一眼夜叉号。夜叉号在海浪上摇晃着,夜色里一片浓重的帆影;她拴紧的舵盘叽嘎地叫,船舵摆动着。夜叉号的帆影和声音远去了,我们留在孤寂的夜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