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必须如此谨小慎微才能享受快乐,那么,这样的快乐对我来说,就不再是一种快乐了。
——洛佩·德·维加西班牙戏剧家,代表作为《羊泉村》。
一回到巴黎,我们的主人公就去见德·拉莫尔侯爵。侯爵看了他带回的信件显得很困惑。于连从他办公室出来,便到阿尔塔米拉伯爵那里去了。这位英俊的外国人,态度庄重,而且对宗教十分虔诚,又有伯爵的高贵出身,深得德·费尔瓦克夫人的青睐,因此他们常常见面。
于连向他坦言,自己深爱德·费尔瓦克夫人。
“她是个最纯洁高尚、最有道德的女人,”阿尔塔米拉回答,“只是有点儿做作和夸张。有时候,她说话用的词我都能懂,可是成了句子我就弄不清了。这就常使人对她的法语程度产生怀疑。她可以使您出名,加重您在上流社会里的分量。不过,我们还是去找比斯托斯吧,”阿尔塔米拉伯爵说,“他曾经追求过元帅夫人。”
唐·迭戈·比斯托斯就像事务所里的律师,默默地听他们把事情解释清楚。他长得像是一个修道士,留着小黑胡子,态度很严肃。此外,他还是一个烧炭党法国秘密革命组织,活跃于19世纪二三十年代,旨在推翻复辟的波旁王朝。人。
“我明白了,”最后他对于连说,“德·费尔瓦克夫人有过情夫吗?您有成功的希望吗?这正是问题之所在。应该承认,我呢,已经失败了。现在我不再感到烦恼了,因为我这样说服自己:她经常发脾气,等一会儿我再讲给您听,并且,她还非常喜欢报复。
“我不认为她是胆汁质的人,只有天才才有这样的气质,尽管她做每一件事都极具热情。恰恰相反,我觉得她罕见的美貌和艳丽的气色,应该归功于荷兰人沉静的粘液质。”
西班牙人的慢性子和无法改变的冷漠,让于连心烦,嘴里时不时蹦出几个单音节的词来。
“您愿意听我说下去吗?”唐·迭戈·比斯托斯严肃地对他说。
“请原谅法国人的急脾气,我洗耳恭听。”于连说。
“您知道吗?德·费尔瓦克元帅夫人非常记仇,会毫不心软地控告一些她从未见过的人,比如律师啦,还有像科莱法国诗人、剧作家,写过许多流行歌曲。那样的穷文人。
“‘爱上玛罗特是我的梦想……’”
于连不得不耐心听完这首歌。西班牙人用法语唱得很投入。
还从未有人抱着这样不耐烦的心情听过这首歌。唐·迭戈·比斯托斯唱完了,说:“元帅夫人让人把这首歌的作者解雇了。
“‘有一天情人在酒馆……’”
于连真担心他又会唱下去。不过还好,他只是分析了一下歌词。这首歌的内容实在不堪入耳、有伤风化。
“元帅夫人对这首歌生气这里暗示这首歌的作者贝朗热先生曾受到路易十八的情人杜·凯拉夫人的攻击。的时候,”唐·迭戈说,“我提醒她,像她这样身份的女人,根本就不应该读眼下出版的那些无聊的玩艺儿。不管宗教信念多么虔诚,社会风气如何严肃,法国总会有一种酒馆文学。当德·费尔瓦克夫人让人把这首歌的作者,一个领半饷的穷鬼,从年收入一千八百法郎的职位撤掉的时候,我对她说:‘要小心。您用您的方式攻击了这个拙劣的诗人,他同样会用他的诗来回击的:他会写一首关于道德高尚的女人的歌。那些高贵的人会支持您,可是爱开玩笑的人会传唱那些挖苦的句子。’您知道她怎么回答吗,先生?‘整个巴黎将会看见,我是为了天主的利益而不惜牺牲的,这将成为法国的一大奇观。从此,法国人将学会怎样尊重美德。那将是我一生最美好的日子。’那时,她的眼睛美极了。”
“她的眼睛确实很美。”于连叫道。
“看得出您真的很爱她……不管怎么说,”唐·迭戈·比斯托斯郑重其事地说,“她没有那种驱使人报复的多胆汁。她喜欢伤害人,只是因为她感到不幸,我想那是一种内心的不幸。她会不会是一个对自己的职责感到厌倦的假正经的女人呢?”
西班牙人说完望着于连,整整一分钟没有说话。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他口气庄重地说,“而您的希望也就在这儿。在我作为她谦卑的仆人的两年中,我对此考虑过很久。恋爱中的先生,您成功与否完全取决于这个问题:她是由于厌烦了自己的角色而假作正经呢,还是由于内心的苦痛才咄咄逼人?”
“或者,”阿尔塔米拉终于打破了沉默,“像我跟您讲过二十遍的那样,干脆就是因为法国人的虚荣心,对她父亲,那个出名的呢绒商的回忆成了这个阴郁冷漠的女人不幸的根源。只有一种情况对她来说是幸福的:那就是住在托莱多西班牙城市,在马德里的南面。,每天听一位忏悔师向她描述敞开着大门的地狱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