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夏,他带着鸡蛋,登上黛牙的海岸时,已变成一个脸色惨白、走路摇晃的人了。不过不久,他的腿又有力了,胃口也好起来。他跟奇尔古特脚夫的首次谈判,使他挺起腰杆,硬起头皮。对这二十八英里路,他们讨的运费是四十美分一磅,可是等到他喘口气,刚咽下一口唾沫,运价又涨到了四十三美分。后来,十五个结实的印第安人,看到他肯出四十五美分一磅,就把皮带套上了他的货箱,想不到一个穿着脏衬衫同破烂罩衣的斯盖魁商人,因为在白隘口路上丢掉了马匹,急于要穿过奇尔古特山道往前走,肯出四十七美分,他们又把箱子放下了。不过,大卫性格刚毅,终于以五十美分一磅的代价雇到了几个脚夫。两天之后,他们已经把这些鸡蛋平平安安地送到林德曼了。可是五十美分一磅就等于二千块钱一吨,他这一千五百磅已吃光了他那笔备用的款子,搞得他困在谭塔劳斯角,每天眼巴巴地瞪着那些新造好的小船开往道森。还有,造船厂里也充满了一种狂乱的气氛。所有的人都在没日没夜地赶工,至于他们为何要这样十万火急地嵌缝,钉钉子,涂油,这并不难解释。
那些荒山上的雪线,每天都要爬下来一截,风雪吹刮着,湖中已结起了薄冰,冰层正在加厚。每天早晨,那些累得手脚都抬不起来的人,还要支起惨白的脸,瞧瞧湖面是不是已经封冻。一封冻他们就没指望了——就不能在这串珠状的湖泊里、在湍急的河里顺流而下了。不过,还有更重的打击,他发现了三个同行——三个蛋商。当然,那个德国矮子已经破产了,他正在亲自背着最后一箱鸡蛋,沮丧而回。可另外那两个定造的船已快竣工了,他们正在天天祈祷财神把严冬的铁蹄再挡住一天。但铁蹄已横扫了大地,很多人都在肆虐奇尔古特山的暴风雪里冻伤了,大卫的脚趾也不知不觉地冻伤了。这时候,他碰到了一个机会,他带着货物可以搭上一条正要从碎冰块上开航的船,不过要两百块现款,但他没有钱。
“我看,你再等一下吧,”那个造船的瑞典人说,他在这里等于挖到了金矿,他是个聪明人,自己也清楚——“再等一下,我就会给你造一条棒极了的小船,放心啦。”
得到这句空口无凭的保证之后,大卫回到火山湖那边去了,他在那里碰到了两个记者,他们在从石屋屯越过山道去幸福营的路上,丢失了形形色色的行李。
“是的,”他拿着架子说,“我有一千打鸡蛋在林德曼,我的船的最后一条缝也快嵌好了。总算我运气还好。现在船很宝贵,你们当然知道,连买也买不到。”
那两个记者听到这话,都吵着要跟他去,差不多像要打架似的,然后又用绿花花的钞票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并且在手里摆弄着金灿灿的二十元一枚的金币。他根本不要听这些话,可是他们缠得他毫无办法,等到他们每个人出到三百块的时候,他也只好勉强答应了。此外,他们还硬要把旅费先付给他。等到他们各自写信给他们的报社,说起这位有一千打鸡蛋的“好心肠人”时,这位“好心肠人”已匆匆回到林德曼,找那个瑞典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