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崇尚自我奋斗,像那些成功人士一样,是个全神贯注的人。当滚滚人流冲向北方淘金时,他就在鸡蛋上打主意了,他要全力以赴使这个点子成功。他粗粗地估了一下,这笔冒险不下于发现了一个闪光的金库。就算一打(即十二个——译者注)鸡蛋在道森可卖到五块钱吧,这样的估计是合理的。那么,要是进了这座“黄金之都”,不用说,一千打鸡蛋准能卖到五千块钱。
当然,开销也是要算的,他想得很周全,他是一个细心的人,精明,会算计,天生一个理智的脑袋和一颗不易激动的心。按一打一十五美分来算,一千打鸡蛋的成本不过一百五十块钱,在超级暴利前,就不足挂齿了。假设,就假设这一趟他大大地“潇洒”了一通,人同鸡蛋的运费总共花了八百五十块钱吧,那么,等最后一个鸡蛋脱了手,最后一粒金砂进了腰包,他仍可纯赚四千块钱。
“你瞧,艾玛,”——他和妻子打起算盘。他们宽敞的客厅里,摆满了各种地图同政府测量报告,还有许多旅行指南以及阿拉斯加的旅行手册——“你瞧,到了黛牙后,费用才算真正开始——开头的一段路,连头等舱船票也算上,五十块钱就满打满算了。从黛牙到林德曼湖,运货的印第安脚夫,每一磅要一十二美分,一百磅要十二块,一千磅要一百二十块。就算我的货重一千五百磅吧,总共是一百八十块——多算一点,就算二百吧。有一个刚从克朗代克回来的可靠人士告诉我说,三百块钱能买到一条小船。这人还说,可打包票弄到两个乘客,从每个人身上赚到一百五十,那条船等于白送,再者,他们还可以帮我驾船。还有……全算进去啦。我一到道森,就把鸡蛋从船里运上岸。现在先让我算算,一共是多少?”
“从旧金山到黛牙,五十;从黛牙到林德曼湖,两百,船价是乘客付的——一共二百五十。”她一下算出来。
“还有我自己的衣服行李,要一百,”他享受地接过话头,“这样,至少还剩五百块钱来对付意外的开销吧?但究竟会有什么意外开支呢?”
艾玛耸耸肩,扬了扬眉毛。要是远方的雪国吞得下一个人和一千打鸡蛋,当然吞得下他的一切。她心里这么想,可嘴上什么也没说。她对大卫看得可谓透彻,所以她不用说了。
“就算因为意外的耽搁,要多用一倍时间,我跑这一趟需要两个月吧。想想看,艾玛!两个月赚四千!这不比我现在一个月一百块的打工钱好到哪里去啦。嗯,将来我们要在城外搞幢别墅,住得宽敞一点,每间房里都有煤气灯,从窗口望出去要视线开阔,至于眼下这幢房子,可以出租,收来的房租除了付捐税、保险费、水费之外,还有剩余。此外,也许我还会找到一个金矿,变成一位亿万富翁里,这种机会总有的。艾玛,你觉得我的想法不过分吧?”
艾玛简直不能朝坏处想。不是吗?她娘家那个堂兄弟——当然,只是远亲,一个烂仔,没出息的,横冲直撞——当初从那神秘的雪国衣锦还乡时,不就带来了十万块钱的金砂吗?这还没算上他在开采金砂的矿上拥有的一半主权呢。
老板看见大卫在柜台一头的秤上称鸡蛋,诧异极了,大卫总在他的杂货店买东西。但大卫自己更觉诧异,他发现一打鸡蛋有一磅半重——这样,他那一千打鸡蛋就有一千五百磅重了!
就是不算他在路上必须吃的粮食,他预算的重量中,也没有余地留给衣服、毯子和餐具了。他的算盘一下垮了,他正要重打算盘时,脑袋里突然蹦出一个用小蛋来称称的点子。他奸滑地对自己说,“反正不管大小,一打鸡蛋总是一打鸡蛋”;而一打小蛋的重量,根据他称出的结果,只不过一点二五磅。于是,旧金山城里立刻充满了神色焦急的伙计,那些畜产品批发商看到突然有人要一打不到二十英两的鸡蛋,都摸不着头脑。
大卫把他的房子抵押了一千块钱,把老婆安置在娘家多住些日子,然后辞掉工作,前往北方。为了不超出预算,他只买了一张二等舱船票,可因为正处在淘金的高潮上,二等舱比统舱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