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完——还没完呢,华生。我们迈进了一步,但离目标依然遥远。嗯,看完考菲尔德花园公寓后头,我又光顾过前面,证实鸟儿的确飞走了。这幢房子相当大,没怎么装潢,据我判断,他应该住在楼上的房间。奥伯斯坦只带着一个男仆,大概是对他死忠的心腹。我们必须记住,奥伯斯坦是去欧洲大陆交易,可并未想要开溜。因为他没有理由惧怕被捕,也根本不曾料到一个业余侦探会去搜查他的住处。然而那正好是我们要做的。”
“难道就不能弄一张逮捕证显得合法些吗?”
“明摆着不可能。”
“我们能指望干点什么呢?”
“兴许能在他屋里找出几封书信。”
“我不愿意,福尔摩斯。”
“我亲爱的搭档,你只在街上放哨就行了。我去干那些不光彩的事。现在不是吹毛求疵的时候。想一想迈克罗夫特的纸条,还有海军部、内阁,那些达官显贵们都在等着消息呐。由不得我们不去。”
我的回应是从桌边一跃而起。
“你说得对,福尔摩斯。由不得我们不去。”
他跳起来抓住我摇了摇。
“我知道你,最后关头是不会退缩的。”他说着,一刹那,我感觉在他眼里有种以前不曾见过的近乎亲柔的东西。可转瞬间,他却又回归到那个傲慢的务实的自我上去了。
“大概半英里远,用不着太仓促。走过去吧。”他说,“但愿你别把家伙掉在地上。要是被当成疑犯给逮起来,那就倒大霉了。”
伦敦西区这一带的房屋都配以扁平的墩柱和门廊,属于维多利亚时代中期的典型建筑,考菲尔德花园公寓也是其中之一。隔壁好像有一群小朋友在聚会,黑夜中回响着孩子们乐陶陶的嬉闹声和哗啦啦的钢琴曲。大雾依旧笼罩四周,借它的朦胧把我们友善地掩蔽起来。福尔摩斯点亮了提灯,在那扇结实的大门上晃了晃。
“我有个正经的提议,”他说,“大门肯定上了锁,还上了闩。我们到地下室前的空地去比较好。万一闯进一位热心过头的警察,那边有条拱道可用。帮我一把,华生,我也照应你。”
不一会儿,我们双双来到地下室门前。刚刚潜进暗处,就听见头顶上浓雾之中传来警察的脚步声。待那轻细的步调远逝,福尔摩斯才开始动手。我看他弯下腰来使劲撬,直听得清脆的嘎吱一声,门被弹开了。我们钻进漆黑的过道,回手关上地下室的门。福尔摩斯在前面引路,走上一段楼梯,弯来弯去的,也没铺地毯。他那盏扇形小灯发出昏黄的亮光照向了一面矮窗。
“到了,华生——就是它。”他打开窗子,这时传来一阵低沉刺耳的轰鸣,渐渐汇成高亢的怒号,正巧有班地铁在黑暗中呼啸而过。福尔摩斯把提灯沿着窗台扫过。来往的机车留下厚厚一层煤灰,可是乌黑的表面有几处已被蹭乱了。
“你看到他们是从哪儿放下尸体的了吧。哎哟,华生!这是什么?血迹,没错。”他指着窗框护木上一片褪色的印渍,“石阶这儿也有。证据都齐啦。我们再待会儿,等列车停靠下来。”
并没等多久。又有一趟列车像先前那样咆哮着钻出隧洞,但到空旷处后慢慢减速,随着一阵吱吱嘎嘎的刹闸声,列车直接停在我们下面。车厢顶距离窗台不足四英尺。福尔摩斯轻轻地关上了窗户。
“到目前全都应验了,”他说,“你意下如何,华生?”
“一件杰作。你已赢得空前的成功。”
“我倒不这么看。那时我设想说尸体是放在车顶上的,这种判断当然算不上很深奥,而其余的推理也就顺流直下了。倘若不是因为案情重大,这一点并没什么了不起的。在我们面前依旧困难重重。不过,或许我们会在此发现一些有帮助的线索。”
我们爬上厨房的楼梯,进入二楼的套间。有一间餐厅,布置简单,没有特别之处。第二间是卧室,里面也显得空荡荡的。剩下这间好像有点儿希望,于是我的同伴安下心来作了系统的检查。到处丢着书本和报纸,显然是用做书房。福尔摩斯快速而有序地翻阅着各种内容,一个抽屉接一个抽屉,一只橱柜接一只橱柜,可惜总不见有丝毫成功的欣喜跃上他紧绷的脸颊。一个钟头过去了,他仍然一无所获。
“这条狡猾的狗掩藏了自己的踪迹,”他说,“没留下任何可以指控他的证据。那些危险的通信要么销毁要么转移了。这一个是我们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