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决定向驻北非骑兵上尉,马克西米利安·摩莱尔,即本人昔日雇主,马赛船主皮埃尔·摩莱尔之子,遗赠2000万整,倘若马克西米利安认为其妹朱丽及其妹夫埃马纽埃尔两人不因财产有所增添而福过灾生,可将上述款项之部分转赠朱丽和埃马纽埃尔夫妇。此2000万藏于本人名下之基督山岛一岩洞内,贝蒂西奥知此密窟。如马克西米利安尚无意中人,并愿娶艾奥尼纳总督阿里之女埃黛为妻,则本人之最后瞩望——且不曰为最后誓愿,可得以实现。埃黛此女由我以父亲般慈爱抚育成人,对我则宛如亲女,满腔热忱。本遗嘱已写明,本人之其余财产均由埃黛一人继承,计有英国、奥地利及荷兰三国地产及年金,各处私?
伯爵写完最后一行,突然他身后有人一声尖喊,伯爵吓一跳,笔从他手中掉了下来。“埃黛,”他说道,“您都看到了吗?”
原来姑娘已被照在她眼帘上的晨光唤醒,她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伯爵身旁,但她的步子走得很轻,地毯上没有一点声响,所以伯爵没有听出来。
“噢!我的主人,”埃黛握着双手说道,“您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写这些话?您为什么把财产全部遗赠给我,我的主人?这么说,您要离开我吗?”
“我要出门旅行,亲爱的宝贝,”基督山说道,神情中带着无限忧郁和温存,“假如有什么不测……”伯爵的话停住了。
“怎么呢?”姑娘说道,口气极其严厉,伯爵还从没有听到过她这样说话,不由得心中为之一震。
“是这样,假如有什么不测,”基督山接着说道,“我希望我的女儿过上幸福的生活。”
埃黛凄然一笑,又摇了摇头。“您想到死了吧,我的主人?”她说道。
“思死者得其所哉,我的孩子,这是贤人说的话。”
“那好,假如您死,”埃黛说道,“您的财产全部给别人好了,因为,假如您不在人世了,我也就不需要任何东西了。”说完,她拿起这张纸,把它撕成四片,扔到客厅中央。一个女奴能有如此锋芒,确实是异乎寻常,这时她心力交瘁,扑通倒了下去,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昏睡,而是昏厥了过去。
基督山朝埃黛俯下身,把她抱起,望着这苍白秀美的容貌,这双妩媚而紧闭着的眼睛,这毫无生气,仿佛天夺其魄的绰约秀雅的身子,他第一次想到,埃黛对他的爱,或许不完全是一个女儿对她父亲的爱。“啊!”他极其沮丧地喃喃自语道,“其实我本来可以得到幸福的!”
埃黛仍然昏迷不醒,基督山双手抱着她进了埃黛自己的套间,把她交给女佣照料。然后基督山回到自己的书房,随手把门紧紧关上,把撕碎了的遗嘱重抄了一张纸。快要抄完的时候,听到马车驶进前庭的辚辚声,基督山于是走到窗口前,看到马克西米利安和埃马纽埃尔正从马车上下来。“好,”他说道,“来得正是时候!”于是他把遗嘱封好,又加了三个大漆印。不一会儿他就听到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他自己过去开门。摩莱尔已经到了门口,他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20分钟。
“我可能来早了,伯爵先生,”摩莱尔说道,“实不相瞒,这一夜我一分钟都没有睡,家里谁都没有合眼,我要亲眼看到您这英姿焕发,胆大于身的样子才能放下心来。”
听到这样一种情至意尽的话,基督山不由得情不自禁,他已不是向那年轻人伸出手去,而是向他张开双臂。“摩莱尔,”他激动地说道,“今天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太美好了,因为我深深感到,像您这样的人对我确是情深意厚。您好,埃马纽埃尔先生。这么说,二位陪我一块儿去,马克西米利安?”
“当然陪您去,”年轻的上尉说道,“难道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可是,万一是我无理……”
“您听我说,昨晚人家来挑衅的时候,我自始至终一直望着您,整整一夜我总想着您这泰然自若的神情,我对自己说,道理在您这一边,否则人的脸也就没有什么真情可露了。”
“但是,摩莱尔,阿尔贝是您的朋友。”
“仅仅是认识而已,伯爵。”
“您见到我的那一天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吗?”
“对,是这样。这也是不期然而然,您要不提醒,我都想不起来了。”
“谢谢,摩莱尔。”伯爵说道。然后他敲了一下铜铃,对闻声立即过来的阿里说:“呃,你把这份东西给我的公证人送去。这是我的遗嘱,摩莱尔。我死后,您应该去看一下。”
“什么?”摩莱尔喊道,“您死后?”
“啊,不是说,凡事预则立吗,亲爱的朋友?昨天我们分手以后,您又去办了些什么事?”
“我上托尔托尼俱乐部去了一趟,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在那儿碰上博尚和夏托—勒诺。不瞒您说,我就是为找他们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