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唐泰斯又说道,“告密信上提到的事他都不知道。”
“你没有跟任何人讲过这些事?”
“没有。”
“连你的恋人都没有告诉?”
“连我的未婚妻都没有告诉。”
“那就是唐格拉。”
“噢,现在我明白了,肯定是他。”
“等一等……唐格拉认识费尔南吗?”
“不认识……认得,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我订婚的前一天,曾看到他们在邦费尔老爹的酒店凉棚下同桌喝酒,当时唐格拉很热情,开着玩笑,费尔南脸色苍白,神色局促不安。”
“就他们两个人吗?”
“不,他们边上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我很熟悉,很可能是他介绍他们认识的。他是裁缝,叫卡德罗斯,可是,他已经喝醉了。等一下……等一下……这件事我以前怎么没有想起来呢?他们喝酒的桌子旁边有墨水,有纸,还有笔。”说到这儿,唐泰斯把手搭在额头,“噢,这些卑鄙的家伙,真是卑鄙呀!”
“你还有别的什么事想知道吗?”长老微笑着说。
“有,有,您分析任何事情都非常透彻,看任何事情又非常明了,我想知道,为什么只审问我一次?为什么不让我见法官?为什么不经判决就让我服刑?”
“唔,这些问题,”长老说道,“这就比较棘手了。司法上的事不但晦涩,而且很神秘,不容易摸透。到现在为止,我们谈了你的两位朋友,这很简单,仿佛是个儿戏。至于你刚提出的问题,你得先给我明确说明一下。”
“好,您问我吧,说实话,关于我的身世您看得比我还清楚。”
“审问你的是什么人?是检察官,还是代理检察官,或者是预审法官?”
“代理检察官。”
“是年轻人还是老年人?”
“年轻人,二十七八岁。”
“好,这个岁数还不会堕落,但已经有野心了。他对你的态度怎么样?”
“还算温和,不怎么严厉。”
“你的事都对他说了吧?”
“都说了。”
“审问过程中他的态度有什么变化没有?”
“一度变得不好,那是在他读连累我的那封信的时候,他好像对我的不幸感到非常难过。”
“对你的不幸?”
“是呀。”
“你遭到不幸他同情你,你能肯定吗?”
“至少他非常明确地表示同情我。”
“什么表示?”
“他把唯一能连累我的证据烧了。”
“什么证据?是告密信吗?”
“不,是托我送到巴黎去的信。”
“你能肯定吗?”
“他当我面烧的。”
“事情就不一样了,此人可能是你想都想不到的大坏蛋。”
“听您这话我心里直发怵,天哪,”唐泰斯说道,“这世界难道遍地都是老虎和鳄鱼吗?”
“是的,只是两只脚的老虎和鳄鱼比四只脚的更危险。”
“请往下说。”
“好,你说他把信烧了,是吧?”
“对,他还对我说,您看,这是唯一对您的不利证据,我已经把它销毁了。”
“他这举动太高尚了,我看是居心叵测。”
“是吗?”
“我可以肯定。这封信的收信人地址是怎么写的?”
“巴黎科克埃龙街13号努瓦基耶先生收。”
“你觉得信销毁后,代理检察官会得到什么好处?”
“可能会有好处吧,因为他叮嘱了两三次,要我保证不对任何人讲那信的事,他说这是为我好,他还要我发誓,绝不说出谁是收信人。”
“努瓦基耶?”长老反复说那名字,“努瓦基耶?我知道埃特里亚意大利古地名,1801—1808年间拿破仑在此建立埃特里亚王国,后并入法兰西帝国。的前女王朝上有个叫努瓦基耶的人,大革命的时候有个吉伦特党人也叫努瓦基耶。审你的代理检察官叫什么名字?”
“维尔福。”
长老哈哈大笑起来,唐泰斯惊讶万分地望着长老。
“您这是怎么啦?”唐泰斯说。
“你看到那边的一缕阳光了吗?”
“看到了。”
“很好,这事我现在看来就像那透亮的阳光一样清楚。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年轻人呀!这位法官大人对你很不错,是不是?”
“是呀。”
“这位可敬的代理检察官把那封信烧尽,销毁了,是不是?”
“是呀。”
“这个能差遣刽子手的官老爷要你发誓,决不说出努瓦基耶这人的名字,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