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十

父与子[电子书]

“那完全是另一码事。我看用不着现在给您解释,我为什么叉手坐在这儿,就像您勾画的那样。我只想说明,贵族制度是一种原则,在我们这个时代,只有那些没有道德或心灵空虚的人才不要原则,浑浑噩噩地生活。阿尔卡季回来的第二天我就告诫过他,尼古拉,对吧?现在再对您讲一遍。”

尼古拉·彼得罗维奇点了点头。

“听听,贵族制度呀、自由主义呀还有什么进步呀、准则呀,”巴扎罗夫说,“想想看吧,这些满嘴的外来词儿对俄国人没任何价值!”

“嗬嗬, 那您看什么才对俄国人有用呢?像您讲的,不要人类法则,莫非要我们不食人间烟火?算了吧,历史的逻辑要求……”

“逻辑又有什么用?没它我们不也一样过。”

“怎么能这样?”

“当然可以,您想啦,当您肚子饿了,总不会用逻辑来帮您往嘴里塞片面包吧。那么,这些抽象的字眼哪用得着!”

帕维尔·彼得罗维奇两手一摇说:

“您这话叫我不懂。您侮辱了俄国人民。我不理解,不相信原则、法则,您凭什么来决定您的行为?”

“我给您说过,伯伯,我们否认任何权威。”阿尔卡季插话道。

“只要我们觉得有用的东西,就据此来行动,”巴扎罗夫说,“现在最有用的如果是否定,那么我们便否定。”

“否定一切?”

“一切。”

“怎么?不仅艺术和诗歌……而且……太可怕了……”

“一切,”巴扎罗夫神清气闲地又说了一遍。

帕维尔·彼得罗维奇死死地盯着他,这话大出他的意外。而阿尔卡季此刻兴奋得脸放红光。

“不过,让我说两句,”尼古拉·彼得罗维奇说,“您否定一切,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破坏一切……可同时还需要建设呀。”

“那已不是我们的事儿了……首要的是打扫干净地面。”

“人民目前的状况要求这样,”阿尔卡季高傲地说,“我们应该去完成这一目标,而不是仅仅满足于一己之私。”

后一句话,巴扎罗夫显然不满意;它显得太哲学味儿了,也就是说有浪漫主义的味道;因为在巴扎罗夫看来,哲学和浪漫主义是一回事。不过他觉得不必纠正他这个年轻的弟子。

“不,不,”帕维尔·彼得罗维奇突然冲动起来,“我不信,你们这些先生真正了解俄罗斯人民?能代表他们的要求、他们的渴望?不!俄国人民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样。他们在乎传统,视为神圣!他们恪守古风,离开信仰就活不下去……”

“我不打算争辩,”巴扎罗夫打断说,“甚至我同意,在这一点上您是对的。”

“那好,既然我对……”

“可您还是啥也证明不了。”

“正是啥都证明不了,”阿尔卡季重复道,他像个有经验的棋手,信心十足,已算到对手会走这看似凶狠的一着,因此镇定自若。

“怎么叫啥也证明不了?”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吃了一惊,“说起来,您是要反对自己的人民ⅲ俊

“就算是又咋样?”巴扎罗夫嚷道,“人民以为打雷就是因为先知伊雷亚乘马车从天上驶过,这难道也该同意他们?他们是俄罗斯人,我难道就不是了吗?”

“不,您说了这些话后,就不是个俄罗斯人!我不承认您是。”

“我爷爷种过地,”巴扎罗夫傲然作答,“您可以问问这儿任何一个农夫,看我们——我和您之间,他更愿意承认谁是他的同胞。您甚至还不会跟他们交谈。”

“您和他们交谈的同时又鄙视他们。”

“那有什么,如果他们有该鄙视的方面!您干嘛老是指责我的倾向,谁告诉过您它是心血来潮得出的,而不是您所赞成的民族精神的产物?”

“当然ⅲ虚无主义者居然如此有市场!”

“他们有没有市场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就是您,也会觉得自己不是无用之人吧?”

“先生们,先生们,请不要人身攻击!”尼古拉·彼得罗维奇站起来嚷道。

帕维尔·彼得罗维奇笑了笑,将手按住弟弟的肩头,示意他坐下。

“别担心,”他说,“我不会忘乎所以,正是因为我有这位先生……医生先生大大取笑的自尊心。”他又转过身对巴扎罗夫说,“也许您以为您倡导了一门新学说,那就大错特错了。您所鼓吹的唯物主义,先前也流行过,可总是经不起推┣谩…”

“又是外国字眼!”巴扎罗夫打断道。他开始动怒了,脸也变成了紫铜色。“第一,我们什么也没鼓吹;这不符我们的习惯……”

“那你们干什么了?”

“我们干这个。前些时候,我们常说官员受贿,我们没有公路、没有贸易、没有公正的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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