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看见这件事,但神父还是马上就猜到了是谁干的。
……下课了。孩子们涌进院子,围住保尔。保尔一筹莫展地坐在那儿,一声不吭。谢廖扎·布鲁兹扎克躲在教室里没有出来:他感到愧疚,但又没有办法帮助朋友。
校长叶夫列姆·瓦西里耶维奇从教师休息室敞开的窗户里探出头来,他那浑厚低沉的嗓音吓得保尔浑身颤抖。
“让柯察金马上到我这儿来!”
于是,保尔胆战心惊地走进了教师休息室。
车站饭馆的老板已经上了年纪,脸色苍白,眼睛暗淡无光。他向站在一旁的保尔扫了一眼,问道:
“他多大啦?”
“十二岁。”母亲答道。
“行,让他留下吧。条件是这样的:工钱每月八个卢布,当班时管饭,上班干一天一夜,在家歇一天一夜。可不准偷东西。”
“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偷东西的,我敢担保。”母亲惊慌地说道。
“那好吧,从今天起就开始干吧。”老板吩咐完,转过身去,对旁边一个站柜台的女招待说:“济纳,把这小伙计带到洗碗间去,告诉弗萝夏,让他顶替格里什卡。”
女招待放下正在切火腿的刀,对保尔点点头,穿过店堂,向通往洗碗间的侧门走去。保尔紧随其后,母亲与他一边匆匆走着,一边在他耳旁悄悄地嘱咐:
“保尔,你要好好干啊,可别丢脸啊。”
她用忧郁的目光看着儿子进了里屋后,才向大门走去。
洗碗间里大伙儿正在紧张地干活:桌上的刀叉盘子堆得像座小山似的,几个女工正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着这些餐具。
一个比保尔稍稍大一点的男孩儿,长着一头乱蓬蓬的棕红色头发,正在两只大茶炉前忙碌着。
洗涤餐具的大木盆里盛满了开水,热气腾腾的,弄得洗碗间里水汽弥漫。刚进房间时,保尔看不清女工的脸。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
女招待济纳走到一位洗碗女工面前,搭住她的肩膀说:
“弗萝夏,新来了一个小伙什,派给你们,让他顶替格里什卡,你安排他干活。”
济纳指着被称为弗萝夏的女工对保尔说:
“她是这儿的领班,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说完,转身向前堂走去。
“是。”保尔低声答道,并探询地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弗萝夏。弗萝夏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从头到脚地将他打量了一番,仿佛在估量他究竟能干些什么似的。她把从胳膊上滑下来的袖子挽起来,用十分悦耳的声音说道:
“亲爱的,你的活儿很简单:一大早就把这口锅里的水烧开,要保证开水不断;当然,木柴得你自己劈,这些茶炉也是你的事儿。还有,活儿紧的时候,得帮忙擦擦这些刀叉,倒倒脏水。事儿可不少,亲爱的,够你忙的了。”她说话带有科斯特罗马地区的方言,重音总是落在“а”上;她的这种口音,她那长着一只小翘鼻子、红扑扑的脸庞使保尔感到亲切愉快。
“看来,这个婶婶还不错。”保尔暗自思忖道,于是,便鼓起勇气问弗萝夏:
“那我现在干什么呢,婶婶?”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愣住了:洗碗间里,女工的哈哈大笑声淹没了保尔后面的话。
“哈哈哈……弗萝夏有了个侄儿啦……”
“哈哈!……”弗萝夏本人笑得最厉害。
因为一屋子的蒸汽,保尔没有看清她的脸。其实,弗萝夏也只有十八岁。
保尔感到浑身不自在,便转身问那个男孩:
“我现在该干什么?”
小男孩嘻嘻地笑道:
“你还是问你的婶婶吧,她会告诉你的,我在这儿是临时帮忙的。”说着便转身向厨房跑去。
“到这儿来,帮我擦叉子。”保尔听到一个上了年纪的洗碗女工的说话声。“你们干吗笑得这么厉害?这个孩子说什么好笑的啦?给你,拿着,”她递给保尔一块毛巾,“用牙咬住这一头,另一头用手拽紧,再把叉齿在上面来回擦,要擦得一点脏的都没有。这件事在我们这儿可顶真呢,老爷先生们都特别留心叉子,要是他们发现有斑点,咱们就倒霉了——老板娘马上就把你赶走。”
“什么,老板娘?”保尔被弄糊涂了,“你们这儿的老板不就是雇用我的那个男人嘛?”
那洗碗女工笑了起来:
“孩子,我们的老板只是个摆设,他是个窝囊废。这儿真正主事的是老板娘。她今天不在。你在这儿干几天就知道了。”
洗碗间的门开了,三个跑堂的分别抱着一大摞用过的餐具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宽肩膀、斜眼睛、四方大脸的人说道:
“干活麻利点儿,十二点的车马上就到了,你们还这样磨磨蹭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