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
沙漠囚禁在它自己的,无边无际的荒凉之墙里。——泰戈尔《流萤集》。一一六。
我发现,我就像这句话所示,是自己封闭了自己。
快乐与幸福也是因为自己的局限,所闭门在外,不敢前来。
或许,是自己的内心,有一堵墙将自己封闭,仅此而已。
我没有想到蚀晓会带我到这里来。也没有想到,这趟缩小版旅行的幕后竟然会有我妈妈的参与。
6月27日,九点五十。我还在床上赖着呢,蚀晓却已经早早地占据了我家客厅的沙发。
“晴天!晴天!太阳公公都要下山了!”我听见蚀晓喊叫的同时也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不理会,确切地说是发不出声音,我的嗓子还是嘶哑着。我没有管,只顾继续埋头睡觉,反正门也是锁着的,开不开,权利在于我。
窗外下着大雨。不时有雨丝和凉风刮落进来,成为我的摇篮曲,哄我入睡。
可雷声和闪电却是让我心烦,或许,雨的降临有利也有弊吧。就和这世间所有事物一样,都是双刃剑。
可是我实在是难以忍受雷声,这雷声完全是恶魔,而雨,便是罪魁祸首。
我坐立在床上,靠着枕头,却觉得脊梁被刺了一下,我气愤地拿开枕头,正想说谁把剪刀放在我枕头下了,却被惊讶堵住了嘴。
不是剪刀,而是前几天在流年家拿到的日记本。我有些埋怨自己竟然将日记的事情抛在脑后,不,应该说竟然将四颗心抛在了脑后。
我翻开日记本。优美的字迹印入眼帘。根据“毛笔是我,水性笔是蚀晓,圆珠笔是流年,钢笔是夜阳”的这个理论,我第一眼就认出,这段话出自流年之笔。她的笔迹看起来有些轻飘飘的,像丝线一般,带了许些我并不喜欢的淡淡紫色。
“啊,这些素馨花,这些白色的素馨花!”我发现,流年也是如此地喜欢泰戈尔,在日记本里都不忘套用一句,“这本日记将来会成为我们四个人的素馨花,如泰戈尔所说,捧着素馨花的回忆永远,依旧是甜蜜的。”嗯……老实说,我这才觉得流年这小丫头挺有文采的。原来,一样有人和我一样,能够出口成章。不对,或许说出泰戈尔语成章会更确切。
我接着看下面一行,粗大模糊的字迹一看就知道是用毛笔所致,那么也就是我写的了。“宇宙啊,我采撷你的花朵。我把花紧抱在心头,而花的刺却刺痛了我。”我轻轻地发笑,看来以前的我们已经约定好要这么写的了,一句泰戈尔的诗词,一段自己的话。“楚流年,你就是这朵花。好吧好吧,你是挺漂亮的,但是为什么你的话语总是美不起来呢。或许,是你身上有刺的缘故吧?”我吃吃地笑了两声,泰戈尔优美的语境在我的粗俗言词的混淆下,显得是那么怪异。
我看到蚀晓又写上一句,“女人啊,你不仅是上帝的杰作,而且也是男人的杰作;这些人永远在从他们心里把美丽赋予你。”我发现蚀晓只是引用,而没有写自己的话。我又扫视了一遍她的引语,才恍然大悟,这个丫头,原来是在扇阴风点鬼火,泰戈尔这句话也就是说,女人在男人心中永远是美丽的。而用在这里,要么,是指流年不是女的;要么,便是指,我害羞,不敢恭维流年美丽,而心底已经说出“流年是最美丽的”这句话来。
如果流年理解的是第一种意思,那么,我想流年会很愤怒。而她如果想的是第二种意思,她肯定会很高兴我的奉承。
很遗憾。流年想到的是第一种意思。我看见,她用大篇幅的笔墨来证明自己是女生,同时还不忘讽刺我,怎么怎么的不像男人,怎么怎么的小气。以及夸夜阳是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大气。似乎是以此衬托我的不好。
真是可爱。我小声说道,却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原来我们都有这么一段单纯的日子。
窗外的雨在我的不经意间已经落下尾声,没有雷鸣继续来吵我,也没有了闪电的刺眼与骇人。
不过门却仍是咚咚地被人敲着,我甚至想对外面敲门的人喊一声“你有完没完”,可是,在发出“你”和“有”这两个音节之后,我突然想起外面敲门的是蚀晓。
我连忙跑去开门,却看到突如其来的一脚飞踢直对准我的肚子而来。“混蛋……”我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正准备转头骂一下踢我的人。回头,却只是看到蚀晓的脸上挂着着急和难受的神情,样子似乎比我还要难受。我顿时气一下消去了一半。
我的愤怒来自两方面,蚀晓的神情已经把精神上的愤怒消除了,剩下肉体上的疼痛却仍是存留着。
“蚀晓。你干什么!”我想,这个时候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对不起,对不起,晴天。我敲了这么久发现你还是没有开门,就怕你又要寻死,所以……”蚀晓低着头,一副道歉的小学生的样子。“所以,你才踢我?因为我没有自杀成功,你就要用他杀的方式让我死亡?”好吧……我是有点激动。
“没有。”蚀晓抬起头,“你真的认为,我会后悔救你?”“当然!”我怒气的生命力似乎很是顽强,它被蚀晓的话语所激,又生生不息起来。“那么你错了!”蚀晓用和我一样的语气回答道。然后,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拽下楼。哼,真是城墙般的脸皮。我暗暗在心里抱怨。
一下楼,妈妈就丢给我一个背包,然后比我还兴奋地说:“我们两家今天一起出去玩。天晴,这是你的生活用品。”然后,我那夸张,古怪,可爱的妈妈搭着蚀晓的手,优美地转了个圈。
“那……我们玩几天?”我试图用一种不带任何兴趣的声音问道。“噢,天晴,很遗憾,我们明天中午就要回。”我妈妈似乎还很担心时间太短。太短还好一些。我在心里说,没敢说出来让我的妈妈的兴趣减少。“妈……”我挠挠头,发现自己还穿的睡觉时的衣服,“你这么早叫我起来就是因为这个?我还没刷牙呢。”我故意打了一个哈欠,睡眼朦胧地看着我妈妈。
“十一点三十还嫌早?”蚀晓插话道,一脸的讽刺与挖苦。我不理睬她,转回洗手间开始打理。
……
“出发咯!”蚀晓的父亲,也就是程叔叔看起来没有他女儿和儿子那么镇定,样子很懒散但又充满着生机,完全没有大人的那种死板,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年轻的活力。“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蚀晓不满地嘟囔着,脸上带着与她爸爸截然相反的成熟。
程叔叔的本田,看起来有些惹眼,并不是说它好看,而是指它破旧得,无与伦比。
我发现,蚀晓的妈妈并没有来。蚀晓说,她妈妈恐高。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告诉我目的地点。
我转过头,望着车窗外的层林尽染,心中,一片宁静。
我似乎看见,天边的一抹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