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理理头发,扎好皮筋,深吸一口气,把门打开,让米戈进来。
床单上那个苍白的妇人睡着,脸上有了一丝丝的血色。
“谢谢你,米戈!”念念回头看看床上的病人,“妈妈撑过去了!”
米戈失神着,他的眼睛一点一点抚摩着那个陌生由熟悉的人形,露在被子外边的硕长的手,细长的眉梢,大而薄的耳垂……
“妈妈、妈妈!”他俯下身子,喃喃叫着,这一刻,米戈再也无法躲避这两个字了。
念念下意识的抠着沙发上的洞,呼吸急促。她在一种难以言喻的伤心里打着转,妈妈严重贫血忽然虚脱。“血型不匹配!”医生验了她的血,无情地宣布,“病人的血型很罕见,必须要一个她的健康直系亲属输点血给她。”
听到这个消息爸爸也愣了,他指着念念结结巴巴问医生,“啊,难道她不是她的女儿……”
念念眼睁睁的看着昏迷的妈妈,欲哭无泪。
米戈赶来了,念念真受不了混球爸爸看米戈的那样,那种贪婪的眼光,恨不得要把米戈的每一个毛孔都看的清清楚楚。
“儿子、儿子!”当苍白的妇人睁开眼睛,第一眼就定在了米戈身上,再也挪不开了。她的声音很弱,却是用尽了全力,听上去像两个爆破音。
“妈妈!”虽然有点吃惊,因为一点过渡也没有,米戈还是再也无法克制,跪倒在地,搂住了亲生妈妈,眼泪咕噜噜咕噜噜冒出来。
妇人用一只没挂针的左臂紧紧抱住米戈,“太好了 ,上天把你送回来了,真的是个男孩!对不起,妈妈一直没去找你,妈妈早就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你了。” “啊?!”房间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念念有次生病,一验血,是AB型。她爸爸心里老大一个疙瘩,是呵,两个B型的大人怎么可能AB型的小孩?我当时就想,肯定是医院抱错孩子了。我真恨不得马上去把我的孩子找回来!可是,”她喘口气说,“念念的爸爸本来就不疼她,如果妈妈一下把她推出去,她真的会像一棵连根拔掉的植物,从此枯萎掉。妈妈就忍着,不去找你,妈妈又不能和爸爸说明,妈妈真的很辛苦呵!”
“后来,妈妈越来越少钱,身体也不好。妈妈一直想,等念念长大,念念能够承担那样的事情了。妈妈再想办法找你。每个生日,妈妈都会偷偷多买一个蛋糕,给念念过好了,半夜起来再给你过一次。妈妈一边点蜡烛一边祈祷你很健康,有人疼你。你能原谅我么?啊?”
米戈一抽一抽,艰难地蹦出一个字眼:“能!”
“太好了,”妇人摸着米戈头顶的两个左旋,“你和妈妈想象的一模一样。妈妈快要生你的时候,就美滋滋地想,要生个儿子,最好像你爸爸。生个女儿么,就像自己!”
那个男人把脸深深埋在两个手掌里,肩膀一耸一耸,哭得,像头骆驼。
“对不起,妈妈什么也没为你做。你却已经为妈妈付出那么多了,你的血流进了妈妈的血管,很暖和呵,妈妈又有力气了!”
米戈什么也不会说了,好象变回了一个小婴儿,只会吐出一个单音节,“妈、妈、妈……”
念念笑着也哭着,“好了,好了!”她站起来,一步步退向门口,“没我事了,没我事了!”
“念念,我的乖囡囡!”妇人挣扎着坐起来,“虽然妈妈早就知道你是抱错的。可是妈妈舍不得你,你比妈妈亲生的还亲。妈妈爱你爱得什么都不顾了,哪怕你爸爸误会我,要离开我。很多很多很多夜里,妈妈看着你熟睡的脸,妈妈觉得自己永远也离不开你,妈妈爱你!”
温柔的妇人张开双臂,右手圈住米戈,左手搂住了念念。
一个左括号,一个右括号,括号里,是一个共同的妈妈,了不起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