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5.
期末考试前的晚自习捧着语文书历史书政治书英语书狂看狂背,借来课代表们的笔记本恶抄恶补。同桌说,临时抱佛脚,佛就会反过来踹你一脚。
晚上两点多打着手电钻在被窝里背化学方程式。
喝了一半的咖啡放在床边早就冷掉。上下眼皮打架,咖啡喝多了就产生了抗体,大杯大杯地灌下去,除了味道比矿泉水浓一点以外,其他的就没什么区别了。
我翻了一个身,把电筒举高了一点,同时听到胃里液体排山倒海的声音。翻腾汹涌像要从喉咙里冲出来。
一阵痉挛。开始阵阵泛疼。于是硬着头皮从床上爬起来,穿过半个寝室,到柜子里去找胃药。
手电电力不足,光线昏暗。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怕声音响了会吵到人。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最后拿着仅剩的一粒药片,喝着冷咖啡咽了下去。
一手拿着电筒,黯淡的光晕在寝室冰冷的理石地板上拉长了我黑色的影子。
看不出头发,没有眼睛鼻子五官,也没有睡衣上凌乱的皱褶。
空间里悬浮着均匀的呼吸声,其他人都睡着了。我走到床边,看到上铺的米默默。
她沉睡的面容与我的视线平行。纤长的睫毛安静地覆着下眼睑,干涸的嘴唇微张,呼出的气息轻微动荡周遭的空气。
我突然觉得视野所涉及的这一切,简单纯净得像要把我的灵魂也吞噬。
默默问我考得怎么样。我说还能怎么样,考个数学简直是要了我半条命。
三天后期末考试终于结束了。我提议去看电影。我和默默早上八点钟乘地铁到徐家汇,一般电影院早场都半价优惠。
一直看到中午,我们走出电影城才发现外面下雨呢。于是我们在庞大的徐家汇地铁商城里晃悠。在那里一间小铺里买一条围巾,和老板砍价,花了半个多钟头的时间终于砍掉了个零头。最后付了钱蹦蹦跳跳地走了。米默默说那老板肯定闷着乐着又一个傻瓜撞上门来榨成了一笔呢。
我们在地铁站里的奶茶铺买饮料。默默买了咖啡,我买了红茶。
默默说你不是最喜欢喝咖啡的么,今天怎么那么乖改喝茶了?
我真想扯住她衣角猛哭喊冤啊!谁喜欢喝咖啡啦?!前阵子是为了考试要日以继夜、坚持不懈地抱住佛脚才迫不得已喝这东西的。
然后我们乘地铁回学校。结果一路上两个人聊天聊得太投入,乘过头了N站。最后,地铁经过莘庄站驶上了地面。
接近终点,那一小节车厢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站起来,朝其他车厢望去。节节相连中间不像火车那样有隔门的地铁一眼看不到它的端头和末尾。
我试着走下去。穿过一节又一节的车厢,想看看这到底要走多长时间。
冬日的黄昏提前来临,像蜻蜓点水一般一带而过。天空暗下来,橘色的路灯夹杂着上海夜间天花乱坠的霓虹灯光穿过车窗融进车厢内明亮的空气。
从里面望窗外,飞驰的列车呼啸在风中,车速把轨道两旁横纵交织的所有光线拉成一道幻影。什么也看不清。所有建筑、所有人、所有事物,所有物质存在的一切,都只是压缩成了一道幻影。从车窗外一逝而过。
直到地铁缓缓停在了终点站的站台旁,我还没有走到列车的尽头。
默默走过来,她拉着我的手。
她说:“走吧,去乘往返的那一班吧。”
车速渐渐提高,车窗外匆匆倒退的,还是那模糊一串的影子。就像每天趴在课桌上睡觉,梦里发生了什么,都看不清楚。
白日做梦,梦里听到的、说过的,都不知所以……
我可能会在许多年后再遇见梦梦,但是我现在不需要,因为草儿长大了,是个乖孩子了,不会让父母操心了。
梦梦,我可能会在一个春天在一个城市的陌生站台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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