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暑假正式开始了,我把老师给我的委托抛在脑后,是因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海豹展厅中仔细观察了一番后,我发现大多数器具的生产标签上都写着“丰崎制造厂”五个字,用醒目的红色字体标出了产品的生产批号等信息,随后我在其他展厅也陆续找到了这几个字的踪迹。丰崎制造厂,听起来相当老旧的名字,在网上也很难发现它的踪迹,拿这几个字作为关键词搜索的时候,浏览器最顶端跳出来的信息也多半与它无关,发现这个方法行不通后,我又在专门管理企业的平台搜索,结果也是一样的。有些心灰意冷,但也不能放弃,我重新回到一次搜索的页面继续寻找,终于在一条不起眼的索引里找到了。这个网页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非常杂乱,没有规整的排版,字体选取得也不合适,阅读起来非常别扭,可我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总比没有要来得好,上面写了它负责人的名字以及生产的主要内容,我更加关心的是它坐落在哪里,眼光扫视着,直到我看到了熟悉的几个字,我感受到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小辛村。”
点开网站内的照片库,里面的照相风格和老师给我那张的十分接近,刺眼的光线、一望无际的田野,这进一步刺激了我的好奇心,想要知道丰崎制造厂究竟为何物,我的心牢牢地和它拴在了一起。
从这里徒步去附近的图书馆只需要十几分钟,烈日炙烤着大地,我开始不停地出汗,紧张感冲击着我的脑神经,我不得不加快脚步,等我走到目的地,我的上衣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我承认这样做有些任性,我根本无法在这么多资料中搜索到丰崎制造厂的相关内容,大海捞针一般,可我无事可做,我除了这样去白费力气以外什么都不做了,光是想到这些,我又会忆起小树同学、母亲,诸多会揭露我无能又懦弱的事物。
我像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一番后就累了,说不定这个厂早就倒闭了,因此也没有多少关于他的记录,他存在的时候也没做出什么功绩,就这样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我坐在地上,想象关于丰崎制造厂的一切,有几个勤勤恳恳的员工、几个神经敏感的老板和几个拿着鞭子的人,他们提高工作效率的方式就是不停地用鞭子抽打员工,如果有人不满,他就会吃更多的鞭子。那么为什么会倒闭呢,若是以如此的工作方式持续下去,势必生意兴隆,网站上也不至于只有这么点关于他的踪迹,我想,那个时候肯定有个人挺身而出了吧。
火海,周围全是火海,黑面赤发的魔鬼手持巨大的狼牙棒,驱赶着捣乱的家伙,武器挥舞着,拨动着灼热的空气,张牙舞抓地跳动着,我的眼前出现了地狱一般的场景,火舌乱窜,满地都是流动的岩浆,原来是这么可怕的地方,说是生灵涂炭也毫不过分。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厂里的生意不景气,光是拿来糊口都已经很困难了,这里的老板会出现两种选择,他可以选择带着手头上的钱溜之大吉,也可以选择把工资一五一十发给员工,但这样最后自己会饥寒交迫而死。
“反正都是不好的结局。”无论如何它都已经陨落了,不管过程如何都是一样的。
我坐在地上,依靠着书架,想要休息一下,目光却被右手边的一本书夺去,书脊上写着“影子论”三个字,非常老旧的书,封面的设计也不像近几年发布的样子,单一的灰色,灰色中有一团漆黑,这种样式放在现在倒是挺新颖的。
“影子无处不在,这里的影子指的是广义的影子,譬如在阴天,在漆黑的下雨天,影子总是会躲藏在你房间的某个角落,你也无法发现它,只是被它跟随着,缠绕着,直到永远。”书的开头写了这样一段有趣的话,我又翻了翻它的出版日期,是在一九九六年印刷的第一版,再之后就没了音讯,在出版社那一栏赫然写着“丰崎出版社”,顿时这本书激发了我浓厚的兴趣,它像是埋没在尘土里的上古遗物,被我误打误撞地挖了出来,这本讲述影子与人之间关系的书,背后又隐藏着什么呢。
“你们可千万不要误解,影子不一定都是可怕的东西,这里的影子包括狭义的和广义的,而我们更加喜欢把它描述成狭义的影子,它是一种可以陪伴自己的东西,虽然它无法行动,离开了人无法生存,但它最后会演化成广义上的影子,若是哪天看见了影子,一定不要逃跑。白天的影子,是柔和的,夜晚的影子,是严肃的,它们会不停变换着形态,是某种柔软之物,人外有影子,人内也有影子,在晴天有影子, 在雨天也有影子,变幻莫测,有些人穷尽一生都找不到、看不懂影子。”
文章的前面几段倒还算正经,都是属于作者对影子的自我见解,可是越往后翻就越不对劲。
“影子的组成全都因人而异,高矮胖瘦也是真实存在的,我的意思是,影子也会拥有’体型’这一概念,有时候它们会无法经过过于狭窄的地区,有时候它们会撞到较矮的树枝,它们也像人一样,或者说它们已经形成’人’的概念了,要是哪天看见影子在发脾气那也是非常正常不过,它们总有一天会获得情感,它们会不断地学习,不断地获得能力,人和影子的差距在不断缩小,这是大势所趋。影子可以驾驭人,人也可以驾驭影子,双方的界限变得越来越模糊,终于有一天,会分不清什么是影子、什么是人,有些人认为这个很可怕,可我觉得非常有意思,这是全新的一个观念,若是得到验证,那就是一种突破、一种飞升。”
越是往后翻,内容就越是离谱,让我感觉这不再是一本论述影子的科普性读物,甚至说是日记也毫不过分。
“哎,影子,我的影子。我今天又见到了她,如出水芙蓉一般,散发着耀眼的光辉,灰头土脸的我一定会失去颜色的,所以我躲得远远的,嘿嘿,这样看起来,我像不像她的影子呢,就算是当影子,我也心甘情愿了,我能够陪伴她,那就够了,可惜事实并不允许我这样,我连影子都比不过,我真是第一次对那种东西产生了嫉妒,都是这该死的’现实’害的,凭什么我就没有’资格’,全都是他人拟定的,我没有机会,太不公平了。我的影子,它就像早春的太阳,它就像羞涩腼腆的晚霞,什么时候我才能见到我的影子啊,愚笨的我找不到它,在暮色里,在沼泽湿地里,在吱吱作响的摇椅里,我确信一定有一个身影躲藏着,遮遮掩掩。哎,好凉快,好凉快的风,就这样把我吹走吧,就让我随风而去吧,这样我就能追寻我的影子。”
我随意地翻阅着,在全书结尾处就是这样写的,让我更加肯定这就是一本日记 ,可为什么会被当作书籍发售,这一点我真的是一头雾水,就算当时丰崎制造厂再怎么有资本,也不会放任这种质量的文章大批量印刷。也不是说这本书就毫无价值,至少整体还是很有特色的,从这一点中可以看出这种日记作为文章的优势,它涉及到大量的私人情感,那么难点就是在作者这一关了,作品的发布就等于日记的公开,这一点可能大部分人都无法接受。
“叮叮叮。”
一串简短又迅速的音符打断了我,我的手机响了,是老师打来的。
“喂,你好。”
“哎,你好,是铃木同学没错吧。”
“没错没错,是我。”
“现在的话,有空吗,我想找你聊聊。”
在学期结束后,老师特地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了我,当然也要了一份我的,说是暑假的时候方便联络,如今她特地打电话过来,大概率是为了那件事情,这样子看来,她是认真地拜托我的。那天以后学校内照旧比较忙碌,我对这件事有些淡忘了,现在这个电话又唤起了我的一部分回忆。
“有空,你现在在那里,我来找你吧。”
“不,不用,你告诉我你在哪就好了,我开车过来比较方便。”想起来已经是放假了,我们的关系不应该像在学校里一样紧张,就算是老师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在情理之中。
“薪兰路附近的图书馆里,三楼靠窗的位置,我就在那。”简单地描述了一下,我们互相说了“再见”以后就把电话给挂了,剩下的就是等待的时间。
刚刚那本书我还拿着,不知怎么对他有一种恋恋不舍的情绪,决定还是再翻开看几眼。
“哎,光是看她几眼,我的心就完全被占据了,被一种苦涩的感情填满了。今天晚上的庙会,秋高气爽,集市里灯火通明,我看见她挽着另外一个男人的手出现了,她用手指了指一处糖果店,两个人便一头扎了进去,类似的场景我已经见过好几回了,每一次的感觉都是一样的,甚至更加强烈,那个人就能够光明正大地触碰她、欣赏她,而我只能躲在这种地方,说是偷窥有些下流,但也没有更加适合的词汇了,为了她我甘愿变成一个龌龊的人,想到这一点就稍微有些佩服自己了。她和那个男人一人要了一串糖葫芦,冰糖的外壳是甜蜜的,我现在只能尝到山楂的酸涩,我感觉有东西在一直纠缠着我,像是影子,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她的名字,更像是魔鬼,让我对她朝思暮想,我被影子控制了思维、控制了行动,这种说法听起来怪好笑的吧,我现在可是一点都想不出来,我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我身边的东西是什么,全都无所谓了,从前的我会想着如何去接触她,现在的我真是一点勇气都没有。她快要被风吹干的头发,有一股淡淡的果香,气味被风带了过来,像是更加浓郁的味道,像是烂掉苹果的味道,可能也是我的腐败,我变得这么堕落,到底是谁的责任,影子啊影子,你能不能告诉我。”
我咽了口唾沫,跳着翻了一处。
“影子中也存在着阴暗面,我们平时无法察觉它,觉得影子就是影子,其实并不然,暗面的影子会躲藏起来,到了特定时刻它才会暴露显现出来。这种影子的出现也是有前兆的,通常是伴随着头晕目眩和神智不清,可能还有些疑神疑鬼,它们会躲在沙发下面,躲在花瓶里面,躲在阳台门后面,所有它恐怖的形态,在黑夜里会尽数体现。这几天夜里,我总是觉得茶几底下有什么东西,每当我悄悄地往那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我想一定是影子在作祟,晚上睡觉也总是失眠,白天的精神也很糟糕,像是被影子困住了一样,脑海里经常会浮现出她的模样,我的脚下是深深的泥沼,影子无形的手臂拉住了我,我就这样不停地下沉。有人说梦是美好的,但不能过度地沉溺,可是我连这种机会都没有,今夜影子们又来找我了,我被他们黑魆魆的身影团团围住,伸出双手,只有微弱的月光照射进来,照射在我的手上,手指外裹着一层银白色的光,光线像绸缎一般绕过我的手帐洒了下来,我分不清那是谁的影子,它们不会受困于时空,这种影子更加贴近于幽灵吧,我若是就此作罢,又会发生什么,幽灵们会何去何从,我不敢想象,我好像还没有尝到幸福是什么滋味的。”
“嘿,在看什么呢,这么认真。”是老师的声音,像一颗定时炸弹,我终于意识到了它的爆炸。
“老师你好。”
“哎,放假了难得见一面还这么见外,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
“小……小松老师?”
“去掉老师两个字。”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像魔鬼一样。
“小松?”
“我怎么感觉你有些紧张。”
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好像只有其他老师会这样称呼她,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直呼老师的名字还是很难做到的,其实我像这样执行着她的命令,那种隔阂既然无法消除。
“我也搞不清楚该怎么称呼你,要是直呼大名会不会奇怪呢。”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这样吧,你就叫我’小松’好了。”
“这样叫老师不太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了?”
“就好像……”
“就好像?”
“好像在叫同龄人一样。”这种明显知道答案问题,她还要穷追不舍地逼问我,太坏心眼了。
“你的意思是我很显老吗?”
又是这种致命的问题,像她这样的大人真是太难对付了。话说回来,老师这个年纪的人,对我来说,称作是’同龄人’也未尝不可,她今年刚刚读完大学,也就比我大了四五年,比起那些爷爷奶奶辈的,她和我算是有一些共同话题。事到如今该做个了断了,我不能再这样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我就叫你小松老师吧,请不要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地讨论了。”
“好嘛,铃木你也难得这么有主见一回,老师也不得不支持你。”虽然听起来像是在讥讽我,但是实际情况就是如此。
“那么,你今天来找我是做什么。”
“是为了小树同学的案件。”
“不是说已经结束了吗?”
“是的,不过那也只是表象而已,你还记得吗,我和你说的。”
“我记得。”
“被发现的,仅仅只是漂浮在水面上的那部分。”
“什么意思?”
“你真的相信她会自愿杀掉自己母亲吗?”
“这……”我听见的“自愿”二字格外响亮。
“这么和你说吧,这件事已经完了,从外面看就是这么回事,它就像是被糖纸包裹了起来,我在做的,就是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被糖纸包裹着的到底是什么呢,里面会是糖果吗,对这一点铃木你是不是也很好奇?”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我好像稍微能理解一下她的感情了。
“也不是说好奇,如果对象是小树的话,我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迷上她了吗?”
“您再这样说我就要生气了。”
“哈哈,这样直言不讳的铃木也是少见。”她直勾勾地看着我,让我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说说看吧,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几天前我去了小树的家,她的母亲好好地在那哦。”
“什么?”
“为了招待我,她还做了非常丰盛的饭菜。可当我问及小树的时候,她就会闭口不谈,好像在隐瞒着什么。”
“这么说,小树根本就没有杀掉她的母亲,这一切都是有人在陷害她,是吗?”
“你先冷静一下,小树同学母亲的遗体的的确确是被发现了,这是得到证实的事情。”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师也不是很清楚,在现场很多证据都被收拾干净了,该被带走也都被带走了,如果你想知道实情就得亲自去问小树的母亲,或者称她为’那个女人’。”
“老师我已经去过一回了,她是不会对我这种大人讲实话的,那么我也应该识相一点,若是站在你这个立场,若是身为同伴同学,甚至是昔日的好友,这样可能会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明明才毕业没多久,老师已经开始称呼自己为大人了。现在的老师和先前的不太一样,怎么说呢,让我感觉她在吐露自己的真心,先前的老师总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
“铃木同学,身为小树同学的老师,我认为我有必要去插手这件事情,我真的是这么想的哦。”
“我知道。”
“你知道个大头鬼。”又是这样,又摆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小树的母亲死了,可她现在又出现了,难道她借尸还魂了吗?”
“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可能的。”
“真聪明。”她这副样子,说不定哪次我就忍无可忍了。
“那么,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
“死的那个人,不是小树的母亲。”
“很大胆的猜测。”
“也有其他的可能性啦,只是猜测,实际还是得等我去询问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铃木很有当侦探的天赋嘛。”
“是那种连饭都吃不饱的侦探吗?”真是太高看我了,她到底是发自内心的,还是在拿我取乐,搞不清楚。
“要是把糖纸捅破,会发生什么还真不知道啊。”
“也许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里面可能装的不是糖,是蜘蛛。”
我的大脑像一台老旧的蒸汽式火车,每一次思考都带动着一次沉重的吐息,我开始想象着蜘蛛爬满了糖纸的样子,毛茸茸的蜘蛛,令人毛骨悚然的节肢类昆虫,像是恶魔的信使,来自地狱的生物,机箱开始剧烈的震动,我感受到这辆车快要散架了。
“也有可能不是蜘蛛,是蛇。”
“你能不能想点好的啊。”
“难道铃木同学害怕这种东西吗?”
“懒得和你吵了,我希望,就算不是糖,那也至少是一些糖的碎屑吧,就算是看到那种甜腻的东西变成碎块的过程,我也能够接受。”
“就算过程残忍无比?”
“希望吧。”
“也许到了那天,你会发现那是一种无法承受的痛苦,在我看来,我宁可那是一堆破碎的石块,也不愿意看见碎裂的糖果。”
她看起来有些失落,我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至少针对于小树,我们两个目前有了共同的目标,我们一起为了小树案件背后的真相奋斗着、苦恼着,在小松老师那里,我能够看见大人靠谱的一面,偶尔也会看见她脆弱的一面,她也会感到难过,七情六欲,像个完整的人一样。
“晚饭一起吃吗,我来请你。”
“又来?”
“什么叫又来,我好心的诶。”她看起来真的被打击到了一样。
“先不提那个了,你帮我看看这本书。”
“哪本?”
我把那本“影子论”递给了她,她只是看了一眼就还给我了。
“这本书我家里有,一模一样的,你很好奇吗。”
“不是说特别想要,我只是很好奇。”
“这本书讲了一个疯疯癫癫的故事,你还是不要过多了解了。”
老师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一种不安的情绪萌生了,丰崎制造厂,小辛村,种种因素联系在一起,让我感觉异常的诡异,我也没有过多地询问她。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一本。”
“嗯?”
“不骗你的。”她的语调依旧像是在哄小孩一样,我可以看出她在勉强自己,这种顽强的伪装坚持太久总会有漏洞的。
“以后再说吧,与其思考这个,不如想想晚上请我吃什么。”
“啊?你同意啦?”转变得也太快了。
“喂,你这个态度……总好像是我要请你吃饭一样。”
“没有啦,只是有一个人一起吃饭,很开心而已。”
“有一个人一起。”
“对!”在我和老师的交谈中,我好像不自觉地就默认了很多东西,我认为老师有很多朋友是理所因当的,我认为老师晚饭的餐桌上座无虚席是理所应当的,我认为老师应该就有老师的样子,不应该和学生嬉皮笑脸的。我深深地反省着,发现自己搞错了很多事情,在一年前她也和我一样,是一个未曾涉世的学生。
我们在图书馆里待到了傍晚,在那之后聊的也都是些没有营养的东西,没有实际意义的、空洞虚无的东西,在时间的隧道里,它们可以被当作垃圾随意丢弃,可是我和她都收获了快乐,认知到有一个人在关心自己,是很幸福的事情。
这附近的装饰和学校那边的不太一样,没有彩色的小灯,只有高高的路灯,垃圾桶是浅红色的,也有深黑色,行人也不是很多。走在回家的路上,开始回忆起“影子论”,回忆起小松老师,回忆起晚餐的香炸盐酥鸡块,老师为什么要突然来找我呢,那种事情在电话里不就能讲清楚吗?
“莫非她是特地来请我吃饭的?”我沿着漆黑的街道走着,这种漆黑我曾见到过,我望向老师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有时就是这样的,像是舞台上表演的人偶,那种空洞的眼神,那种只会听从别人、没有自主思维的眼神,就好比是捉迷藏的高手,老师总能轻松地把自己伪装起来。
“就像是冰山一角,事情表象指的是我们看到的东西,事情的内在指的是埋藏起来的东西,真相受困于真相的局限性,所以真相也变得扭曲了,我只能看见虚假,只能看见欺骗,到底什么样的才算是真相呢,埋藏着的又如何做到百分之一百的真实,当我在探寻真理的时候,是不是早就忽略了真理本身。”这是“影子论”里的一段话,在不眠之夜里我回忆着,蒸汽机车又转动了。
“真实”和“欺骗”不停地膨胀着,像是被突然惊醒了一般,我从床上跳了起来,慌乱地翻找着,本就昏暗的台灯,一部分还被椅子挡住了,我只好把书包拎到桌面上,额头上开始冒汗,我在各个口袋翻找着,终于摸到了一样熟悉的东西,是那支笔,那支小树同学遗忘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