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母亲上了那辆车。那个身穿西服的男人聘请母亲为他家的保姆。在母亲点头后,一大把鲜红的钞票落在母亲的身上。像雨哗哗的下。母亲赶紧小心的一张张拾起来,整齐的放在掌心。他对母亲说,这是第一个月的酬劳。我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沓钱,第一反应就是——我们是乞丐,正在接受别人的施舍。
我知道我们已别无选择。再说,干个保姆就那么多的钱,不干绝对是傻子。
打开车门的那一刹那,我的眼珠子就差没掉下来。我的熊娃娃。我的。它好端端的躺在那里,冲我笑。
母亲意识到什么,推了我一把,我这才回过神来,坐了进去,视线却一直未离开那个熊娃娃。它不是我的,不是。
可它们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它们所受的待遇如此不同。就像他们的主人一样。
而那个熊娃娃的旁边,就是任欣。他异常安静的看着这一切,异常安静的望着我。
我对上他眼神的时候,看见,清楚的看见,他的眼眸,那么清澈,清澈见底,带着一点点的琥珀色。
我鬼使神差的想到了父亲。想到了父亲的眼睛。也是这样的颜色。然而也是那一双眼睛,冷漠的撕毁我的熊娃娃,毫无表情的说与我们断绝关系,却一脸()媚的对着那个家里的女人笑。像青楼里强颜欢笑的——婊子。
那个熊娃娃,它的毁灭见证着我的家庭,它的支离破碎。
它永远只会微笑着,沉默着。
沉默的一言不发,沉默的就算毁灭也保持嘴角上扬的弧线。
化为飞舞的雪白花瓣,随风飘荡,却不知,刺痛了多少人,让多少人,那么痛不欲生。
我和母亲成了顾晓家的奴隶。奴隶。在我看来是。他们会对母亲指手画脚,会对母亲大声呵斥。不知有多少次,我真想拿起菜单挡在母亲身前以手起刀落的方式永远保护她。可我是个无能的家伙。
我开始以自己的方式维护自己最后的一丝尊严。
以自己的方式,报复着他们。
电视里正在热播《错爱一生》,顾晓坐在沙发上看得正起劲,我极不平衡的跑过去,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神情安然自若。尽管他们曾经教训过我和母亲,不可以和主人一起进餐,一起看电视,一起谈话。而我却不怕,豁出去了。他们能怎样?未必拿把菜刀桶我,来吧,我不怕。大不了我们对桶,看谁先流血身亡死。
很幼稚对不对?可是难道你不觉得我很“舍生忘死”吗?
一旁的顾晓突然用胳膊撞撞我。她伸出纤长的食指指着电视剧里的陈想南轻蔑的对我说,这个女人有点像你。我没有吭声。
她胜利的微笑着。
过了一会儿,我用同样的方法撞撞她,伸出食指,指着《错爱一生》里那个被顾忆罗用死兔子吓得掉了胎的女人说,那个女人不是你吗?
她气愤的蹬了瞪脚,跑上了楼。一股微笑爬上我的嘴角。
我赢了。
一个人无聊的坐在沙发上,身边没有顾晓倍感无趣。于是关掉电视,上去看看我的“宿敌”。
我透过她寝室虚掩着的门缝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的一切。她在哭。只是没有声音,眼泪顺着她精致的脸庞滑落,我突然有种怜香惜玉的冲动。
然而。当我看见她手里那个熊娃娃的时候,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愧疚,都被湮没在她用手轻柔的抚摸它的头的那个动作里。因为我已经没有资格,没有这个权利去那样做。那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我却不能做到。
可悲的我。可悲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