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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北京)
在小说《看不见的城市》中,忽必烈对马可波罗说:“从今往后,由我来描绘城市,而你则在你的旅行中验证它们是否存在。”合上书,才猛然发觉我已经置身于一个描绘好了的城市,她的每一个字都经历了沧海桑田的无情变迁,每一滴墨都凝聚了中华五千年王朝更替的刀光血影。
在这样一个城市旅游,心情不见得轻松。即便旅行者是四个小孩,没有任何羁绊。
大约是为了缓和历史给北京强加的厚重感,我们避开了长城故宫等传统的旅游景点,我们选择了后一百年内的北京,通过后海,西单,在那些地方,北京仍像个初生的孩子。
行了很远的路,来到了后海,后海的夜,就像一杯永远也喝不够的酒,拥有的不止是迷醉。你可以说她很斑斓,也可以说她很妩媚,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艳俗。
华灯初上,正是后海苏醒的时候,我们租了一条小船,在后海温柔的水中徜徉,水上随意地漂浮着几盏用蜡烛点缀的小灯,漂浮不定,自在流转,很好地烘托出了后海的随意与别致。与各种充斥着金属味的bar不同,两岸栽种的全是古典的杨柳,风起,柳叶摇曳浮动,慵懒地让人可以丢掉所有的曾经,所有的事与愿违。Bar也是很随意的场所,门口总是萦绕着水果熏烟,老外在这儿不用担心异样的目光,因为后海bar中的异国人占了很大的比例,随意在一家bar外驻足,左边是大不列颠的绅士们,右边则是大韩民国的太极旗军,但大多都是用慢速的英文交谈。
找一个靠湖的位置坐下,典典和小泉要了Cappuccino,我的是Mocha,小卜则是简单至极的牛奶咖啡。在后海,喝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那一种种平时向往的液体喝在嘴里也不过化成了后海迷蒙微醺的空气,但就是这些醉人的情调让后海成了小资们趋之若鹜的地方。每个人,在后海,都会成为了她的一部分,都会为这块文化地抹去单调,写上丰富。
依依不舍地离了后海,便在天安门广场等待日出和升旗仪式。
凌晨二时,北京的风,比想象得还要冷。很快,小卜和小泉便哆嗦着睡着了,他们背后的天安门被一串串小黄灯点缀得金碧辉煌,两人匍匐在路灯下,睡得那么恬静。昏黄的路灯太高了,一点也感受不到它的暖意。我盘绕着双臂,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游荡,满脑子全是疯狂的念头,也许是过惯了循规蹈矩的生活,总想一晚上就把所有疯狂的事做完。
天空很澄净,泛着明丽的光朵,大街很干燥,弥漫着大理石特有的坚硬气息,头则很重很重。具体旗是怎样升起来的,已经被迷迷糊糊的头脑丢得差不多了,回到宾馆,倒床闭眼,微笑着释然。
也许我们等一个东西,念念不忘的大多只是等的过程。
接下来的几天便留给西单和王府井那几条似乎永远也逛不完的街道折腾。人海中紧紧盯住前方领路的朋友,那一瞬间好像同她(他)们有了一种微妙的维系,之后才恍然觉悟:人总是恋家的,同行的好友便是我在这陌生的城市里所寻找的归属感。
心中有一份归属感,仿佛永远也不会迷路。
回旅馆时乘坐的是地铁,也是我最喜欢的一种方式,充斥着小资的freedom和liberty候车的地方阴冷而安静,人拥在一起,夹杂着不好闻的味道,可你却那么喜欢它的真实。列车呼啸而来,像风一样,各种画面转瞬即逝。站在那里等车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vivian,那个安妮笔下的人物。我不知道我怎么会想起她,有时候我很难分清现实和我的幻想。它们总是交织在一起,让我无从辨认。Vivian是很边缘的人,有着很边缘的情感,也许,即便是生在北京的人,也对北京这样的大城市缺乏归属感吧,北京所拥有的大城市印记,那么强烈,就像一闪而过的地铁,孤独和失落猛地涌向你,你知道,北京永远也不会为谁停驻,为谁沉睡。
然后的然后,便真的离开了,三天,等到我们开始熟悉北京时,已经结束。这时才渐渐发觉,在北京旅游,想要忽略或逃避北京的历史是不可能的,北京的一街一巷,一草一木都浸润在悠久历史所带来的文化氛围里,北京的文化是历史走过留下的沉重足迹,是无数精神与灵魂积淀下来的厚重财富,我一直想好好感受一下它,但是因为我的浅薄,终究不能感其皮毛。站在北京的街头,我是一个无知的孩子,抬头看着天上溜过的流云,或是用手触摸斑驳的墙壁,《北京一夜》唱道:百花的深处住着老情人缝着绣花鞋,面容安详的老人依旧等着那出征的归人……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触动了伤心的魂。离开北京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滋生出一种北京情节,我想,也许是两年后,也许是更远的将来,总有一天,我会走到她的心里去,只要用心。
(其二:天津)
告别了朋友,一个人只身来到了天津。别了十年之久,儿时里天津的片段已经模糊不清,然而却能肯定天津仍保留了大部分过去的风貌民俗,传统的街道,依然游人如潮。
去了趟镇东,去了趟食品街,览尽了天津的风情。
古楼门口仍是芳草碧连天,有那么一瞬,心中忽然安静了会儿,我听到了久远的鼓声,一声声颤动着历史的脉搏。走马观花地看了扬柳青的年画,毕竟是大艺术,看了许久仍看不出妙处。只是那绚丽多姿的风筝却令人爱不释手,累了,便拣一个柳道旁的位置坐下,浓香四溢的茶汤才真正让人感觉来到了天津。再走几步,一百七十多年五代相传的泥人张依旧心灵手巧,古老的岁月为精雕细琢的工艺品添了几分素雅,一件件均泛着古朴幽幻的光辉。 以前读过冯骥才的小说,那些发生在天津卫的故事,一个个都离奇极了,但没想到它们真的存在过,哲人说: “传说中的城市很大部分是他实际存在需要的,而实际存在的城市却比传说的实际要少。”我不禁莞尔,传说,也许就是好多年前的真实扩写而成。
最后一天,去了图书大厦,五层楼的书光是名目就看不完,细细挑了两本当地没有的书籍便下了楼,暖暖的阳光懒懒爬进窗,清新的味道无处不在,感觉真好。
天津很大,一点儿也不逊于北京,通常两个目的地之间要坐三十多分钟的公交车。破旧的公交车汽油味很浓,踉踉跄跄地行驶在公路上。在天津,最常用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机动车的数量很少,因此交通不大拥挤,晃了许久,就到达了目的地。
天,渐渐地黑了,路灯绽放出昏茫的光,光线散落于前方的路上,我的视线突然迷惘了——没有看见熟悉的建筑物,更确切一点,这个地段连建筑物都很少。我滑稽地站在路中央,四周是宽广的视野,一个傻乎乎的念头浮了上来——大概,是迷路了吧。
顿了顿,又突然很想笑,甚至有种莫名其妙的惊喜,第一次迷路了,而且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异乡。我就这样傻乎乎地走在大街上,一种轻巧的愉悦压下了回不了家的恐慌。我对自己笑笑:就这样,好好看看这个城市吧。
天津的路,无论哪儿都是宽广大道,大得让人感到渺茫。几辆车紧靠着人行道一字排开,其中有一辆车是红色的,睡在幽暗的树影下,像偶尔飘落的半幅旧春联。轻轻地,如火柴擦亮的一声轻响,小红车开走了,我朝它远去的地方在心里挥挥手,觉得无比亲切。路边有几家简单的店铺,店主围在一起,用地道的天津话闲侃,说的大多都是政治内容,每个人对最近发生的大事都有独特的见解,我不禁汗颜。
走离了小店,前方是遥不可及的尽头。走啊走,我就这样从早晨里穿过,现在走进了下午的尾声,而且还看到了黄昏的头发 (余华) ,最后竟还让我给走了回来。又回到了大都市的车水马龙,心中仍然被刚才美妙的际遇填充得满满的。一个幸运的旅人,看到了天津平凡温和的一面:她也是一名锦心绣口的女子,守护了一条搁浅的船,那么温润,那么典雅。
可是就那么一小时,又怎么能望得尽天津呢,我不该忘了,天津的白河口、大沽炮台曾是中国近代史的起点,她承载了中国太多的耻辱,也见证了无数正义的反抗。但一座向诗意靠近的城市,一座有文化点染的城市,一座有着沉甸甸历史资本的城市,她不但应有战火与反抗,还应该有温和的生活品质,安静得可以掐出水,晶莹得可以望得见童年——这样的城市,我想,是能够寄托梦想的。
(其三:回家)
回家了,带着两座城市的记忆,同过去关于它们的印象融合,交汇。天安门的白鸽依旧无拘无束,十八街的大麻花依旧香酥可口,那些过去流传下来的故事依旧会流传。只是,游人一轮轮过,又有几人能真正读懂它们?
要读懂,实在太沉重了。
于是,我只选择做过客,挥挥手,以轻快的方式告别。
告别铁轨下一块块远去的土地,告别几天来走过的点点滴滴,它们就这样留在了我忙着记忆的岁月里,安静地睡着,躺在流年里只属于它们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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