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记忆中那场华丽而轰轰烈烈的婚礼伴着明媚的钢琴曲。
新娘穿着雪白的婚纱,脚下踩着的玫瑰花瓣的被高高的鞋跟挤压的部分,变得深红,被风卷成红色的漩涡弥漫了左晨郁的眼睛。左晨郁坐在围墙上,冉子诺坐在她的身边,看着这场婚礼华美地进行着。
通往教堂的用玫瑰花铺成的路,在一刹那间被吹得漫天起舞,色彩缤纷的气球铺天盖地地向上空飘去。卷起的玫瑰花瓣飘落到了左晨郁的发丝间,她没有察觉,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些气球与玫瑰花瓣随着人们灿烂的笑声翩跹起舞,眼神中的向往渐渐转为忧伤,直到一抹抹红色在她的眼中融化。
十二岁的秋天,成为记忆中白到炫目的婚礼进行曲。
——五年前的白色婚礼
23。
车窗在楼房之间裸露的大片阳光下一闪而过,随即映出明黄色的脸。
左晨郁靠在座位上,目光穿透玻璃停留在每一个在夕阳下走过的少年的背影。左晨郁心里不禁回想起今天在班级里看到的场景,想到班长和那几名学生的狼狈模样,心中的优越感又一次浮现出来。
学校距离左晨郁的家并不远,三分钟的车程就到了。左晨郁却一直坐到天边暮色渐蓝,围绕着这个地区转个不停,几次路过家门口,一块阳光拓印在青木色的门上,随着时光的轮转,渐渐暗淡,直至消失不见。
微凉的空气伴着明晰的秒针走动的声音从车厢的四面八方涌出来,裹着遗漏进车厢的夜色。左晨郁低头看了一下手表,终于在医院门前叫停了车。左晨郁走到投币箱前,司机面相和蔼地向左晨郁微笑,仿佛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绽放在二月阴郁的空气中。左晨郁羞涩地回之一笑,快速地从衣兜里掏出了几枚硬币,随同自己手心攥得温热的硬币投进了狭长的入口,在听到清脆的碰响声后,匆匆下了车。
稍稍带着一丝温暖的晚风轻轻拂过左晨郁的脸,飘散的黑色发丝在脸颊上印刻上细小的冰冷。这个季节,仿佛一直在延续,不曾结束也不会结束。
24。
左晨郁下了车之后才发觉这是在医院门口。密麻的窗口四周环绕着看上去毛茸茸的白色灯光,在偏暗的地面上投下一块块近似平行四边形的色块。
左晨郁转身想要离去,在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却瞥到医院门口,矗立着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左晨郁向那个影子走进了几步,在看清后,脚步戛然而止——林梓倚在白色的大理石柱上用手捂着嘴巴,目光盯着地面,眉头那样优雅的皱紧,衣着和昨天她见到的没有什么不同,黑色的领带与浓墨般的发丝向对面飘去。不久,那个坐在林梓车里的女生又从医院大门中走出来,向白色的背包里装着类似化验单之类的东西。女生拿出手机,对着电话那头匆匆地说了几句话,在这期间,林梓快速地走下阶梯,女生穿着高跟鞋在后面紧紧地跟着。鞋跟触碰地面发出的紧密的响声,在左晨郁的耳朵里被放大了音量,响个不停,仿佛自己被人钉在棺材里,用手掌绝望而又恐惧地击打棺材的四壁发出的声响,像一条直线,一直绵延到第二年的晚上……
林梓坐在轿车里,车窗半开着,他苍白的脸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那样皎洁而寒冷,他的目光在所能触及的角落里倾泻。手中的咖啡散发的热气逐渐升腾环绕着他的脸,润色着他憔悴的面孔。
在轿车飞驰过左晨郁的身边时,林梓的眼睛里显示出一丝诧异与欣喜,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声音却在喊出:“左晨。”两个字之后被飞疾而过的车子带走了。只剩下茶色车窗后面黯然的一双眼和渐渐冰凉的咖啡。
与许多人之间的错过也是一种巧合,也许在某一天,走到了世界的边缘,与它擦肩而过,而它却不认得你的脸。你所寄宿的那个世界,是匿藏在每个人心底那片被忘记的单纯角落。
烛光在蜡烛燃尽时熄灭了,就像是你躲在他的影子里试图躲避阳光,而在这时那个身影走开了一样的无奈,而却又不得不去接受刺眼的白昼与轮回不止的流年。
冉子诺,贝塔,莫晓都是给予左晨郁可以暂时躲避的场所,而仿佛就在某一天,它渐渐从左晨郁的生活中抽离。
林梓亦如此。
25。
漆黑的夜仍旧湮没不了白森森的月色。冬季凄冷的气息依旧徘徊在散发着热气的双鬓边,两种不同温度的气体相互融合,就像是谎言和罪恶契合得那般和谐而又真实。
林梓的黑色轿车与左晨郁擦肩而过,左晨郁一直低垂着眼,等车子完全从她身边飞驰而过后,才缓缓抬起头,看着远方愈来愈暗的车灯,止住了脚步。那扇茶色玻璃背后,从空隙中缓缓流淌出的淡淡的忧伤,与记忆中在医院的病房里的感觉如出一辙。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里?
教堂顶部的乳白色大钟有节奏地响了八次,左晨郁的脚步挪移在华灯初上的繁华夜市中,踏出微弱的音律。在左晨郁的耳朵里,仿佛每一声心跳她都能数的清,一直萦绕在耳朵里的声音,让她挥之不去。空洞的心跳声像是被抽走了生命的鲜血,电子味极浓地在她的胸膛里跳动着。
左晨郁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道上,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有种无助的孤独感。那么多的面孔,却挂着相同的冷漠,谁也无法将那层凝结在脸上的冰壳敲碎。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铃声恰到好处的响起了——
“喂。我是左晨郁。”
“我是莫晓。来我的公寓,地址我放到了你的校服衬衫里。”
随即便是回荡在耳朵里的电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