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佳丽知道阿希礼看名誉高于生命,此刻他一定痛不欲生。他也像斯佳丽一样被迫求助于玫兰妮的庇护。尽管斯佳丽知道他这样做也是出于无奈,也知道他蒙受这不白之冤其主要罪责在她,但是——但是——他也太没男子汉气概了,要是阿希礼开枪把阿尔奇打死,向玫兰妮坦白一切,将一切公之于众,只会增加她对他的敬意。她知道自己这样要求阿希礼不公平,但她此刻肝肠寸断,黯然神伤,根本就顾不了这些细节了。她又想起了瑞特说过的一些充满鄙视的讥讽话,对阿希礼在这件事上是否真的表现出了一个男子汉应有的气概开始表示怀疑。自从爱上阿希礼,斯佳丽看阿希礼,总觉得他身上笼罩着一层光环,现在这层光环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消退了。她不仅为自己感到羞愧难当,内疚之极,也为他感到羞愧和内疚。她竭力想排除这一念头,但却适得其反,她哭得更伤心了。
“别这样!别这样!”玫兰妮大声说道,放下手中的花边,一下子坐到沙发上,将斯佳丽搂在了怀里,“我真不该说起这件事,看把你伤心得。我知道你心里很不好受,以后我们再也不提这件事了。不仅相互之间不说,也不跟别人说。只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一样。不过,”她口气平稳而又强硬地补充道,“我要让印第亚和艾尔辛太太知道点厉害,不要以为可以随意在我丈夫和你身上搬弄是非、造谣生事。我要让她们在亚特兰大抬不起头来。谁要是相信她们,拿她们当朋友,谁就是我的敌人。”
想到今后漫长的岁月,斯佳丽不禁忧心忡忡,她明白,在今后几十年里,这座城市和这个家庭将因为她而分裂成长期不和的两大阵营。
玫兰妮言而有信,那以后果然没再对斯佳丽和阿希礼提起这件事,也不愿和别的任何人讨论这件事。对此她显得神情冷淡、漠不关心,但是若有谁敢斗胆稍稍暗示这件事,她便立即勃然作色,摆出一副冷若冰霜、疾言厉色的样子。那次酒会后的几个星期里,由于瑞特的神秘失踪,全城流言四起,群情激动,两派的观点也泾渭分明。玫兰妮对诋毁斯佳丽的人,无论是至爱亲朋,还是本家宗亲,都毫不留情,也决不宽恕。她没有空谈,而是积极行动着。
她像一棵欧龙牙草一样和斯佳丽牢牢地粘在一起,形影不离。她逼着斯佳丽像以前一样,每天上午去店铺、木料厂,而且她也同行。她坚持让斯佳丽下午驱车外出,尽管斯佳丽很不乐意,因为她不愿意让满城的人用一种渴望、好奇的目光盯着自己。玫兰妮和她一起端坐在马车里。下午外出正式拜访朋友时,玫兰妮总是带着她,轻轻推着她走进那些她已经两年多没涉足的客厅。在与惊愕不已的女主人们说话时,玫兰妮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种“爱屋及乌”、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
午后外出拜访时,她总是让斯佳丽早早到场,一直等到最后一批客人都走了,她们才离开,让那些太太们没有机会在一起津津乐道地谈论各种传闻和小道消息。这使那些太太们颇感恼怒。对斯佳丽来说,这些拜访无疑是活受罪,但她又不敢拒绝与玫兰妮同行。其实那些女人心里都在暗暗猜测,她是否真的与人偷过情,所以斯佳丽是真不愿意坐在她们中间。她知道,这些女人之所以理睬她,完全是出于对玫兰妮的爱,不想失去与她的友情,一想到这一点,她的心里便不是滋味。但斯佳丽明白,一旦她们招待过她一次,以后就不会再故意冷落她了。
人们在怎么看待斯佳丽的问题上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对她的袒护或批评,很少有根据她本人在这件事上的是非行事的。“我可不愿多管闲事。”这就是人们的普遍态度。由于斯佳丽平时树敌太多,拥护她的人寥若晨星。她的言语、行动伤过许多人的心,并且积怨甚深,以致大多数人并不关心这一丑闻是否伤害到她,但大家对玫兰妮或印第亚是否受到了伤害却焦虑不安,因此风暴是围绕着她们俩而不是斯佳丽展开的,核心问题只有一个——“印第亚是否真的在造谣?”
那些坚定不移地站在玫兰妮一边的人得意扬扬地指出,这些天玫兰妮一直都和斯佳丽在一起。像玫兰妮这样一个有着高度道德原则的人难道会支持这样一个有罪的女人,特别是这事还牵涉到自己的丈夫?不,绝对不可能的!印第亚只不过是个疯疯癫癫的老处女,只是出于对斯佳丽的嫉恨才编造出这些谎言,并且诱骗阿尔奇以及艾尔辛太太相信了她的谎言。
但是,印第亚的维护者们则反问道,如果斯佳丽果真清白无辜,那巴特勒船长到哪儿去了?他为什么不留在妻子身边,并助她一臂之力?这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几个星期后,传开了斯佳丽怀孕的消息,这一下,亲印第亚的人们更是摇头晃脑,好不得意。这不可能是巴特勒船长的孩子,她们说。因为他们夫妻俩关系一直不好,这是人人皆知的。他们早已分居,这也早就是人们街谈巷议的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