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领情。今晚不行。这出戏太有趣了。那个奸夫像个十足的大傻瓜,恨不得赶快死掉。亲爱的,让一个你痛恨的女人在身边站着替你掩盖罪孽,你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坐下。”
她坐下了。
“我想你对她的态度未必因此就会改变。你心里在嘀咕,她是否知道你和阿希礼的事——如果知道的话,那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她这么做是不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你心里其实在想,她这么做简直是个大傻瓜,尽管这使你免遭了声名狼藉的下场,但——”
“我不想听——”
“不,你必须听。我把这一切告诉你,是为了让你宽心。兰妮小姐确实是个大傻瓜,但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显然有人事先已经把这事告诉了她,可她并不相信。即使她亲眼目睹了,她也不愿相信的。她洁身自好,自尊自重,根本无法想象她爱的人会干出这等鲜廉寡耻的勾当。我不知道阿希礼拿什么谎话哄了她——但是再拙劣的谎言她都会相信的,因为她爱阿希礼,同时也爱你。我怎么也弄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爱你。然而她确实爱你。就让这爱成为你的十字架吧。”
“如果你没醉成这个样子,并恶语伤人,我可以把一切向你和盘托出,并向你解释清楚,”斯佳丽说,她稍稍恢复了一点尊严,“可现在——”
“我对你的解释不感兴趣。对事情的真相我了解得比你还清楚。我发誓,要是你再从那张椅子上站起来一次——
“我还发现了一件比今晚的喜剧更有趣的事,那就是你一方面以我犯有种种罪恶为由,正气凛然地拒绝与我同床,另一方面心里却一直在与阿希礼·韦尔克斯奸淫。‘心里动淫念’,这个词挺传神的,不是吗?《圣经》这书确实妙语连珠,对不对?”
“什么书?什么书?”她心乱如麻,满脑子尽是些可笑而不相干的事。她急切地环顾四周,在昏暗的烛光下,眼前那只巨大的银盘子已黯然无光,屋子的各个角落黑黢黢的阴森可怕。
“你之所以把我甩在一边是因为你觉得我粗俗,配不上你的高雅,也因为你不想再要孩子。这太让我难受了,我的心肝!心里就像刀割一样!于是我只好到外面去另寻慰藉,让你守着你的高雅。可你却趁机朝思暮想,追逐起那位历经磨难的韦尔克斯先生来了。该死的混蛋,他到底犯了什么毛病?他既不能在精神上忠于自己的妻子,又不敢在肉体上背叛她。他为什么不下定决心?你大概不会反对为他生儿育女——然后当作我的孩子来蒙混过关吧?”
她大叫了一声,从椅子上跳起来,他也跟着从座位上站起来,轻轻冷笑一声,把她吓得魂飞魄散。他伸出一双褐色的巨掌,用力一按又把她重新按回到了椅子上,然后俯身站在了她面前。
“仔细看看我这双手,亲爱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她眼皮下把手攥了几下,“我可以毫不费力地把你撕得粉碎,要是这样做能够把阿希礼从你的脑子里赶走的话,我会这么做的。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想换个方式,把他从你脑子里永远清除掉。就用这种方式。你看,我要用两只手夹住你的脑壳,就像夹核桃一样把你的脑壳碾碎,把他给挤出来。”
他双手捧住她鬓角下的脸庞,用力地抚摸着,然后把她的脸扭过来对准自己。她看到的是一张陌生人的脸,一个酩酊大醉、说话拖着长音的陌生人的脸。她从不缺乏困兽犹斗的勇气,在这紧急关头,这种勇气又重新涌入了她的血管,使她挺直了腰板,眯起了眼睛。
“你这醉鬼,”她说,“请把手拿开。”
说也奇怪,他竟真的松开了手。他倚坐在桌子角上,又给自己斟了杯酒。
“我一向敬佩你的勇气,亲爱的。尤其是现在,因为你已走投无路了。”
她裹紧身上的晨衣。哦,她真恨不得现在就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锁上门,独自待在屋里。无论如何要设法脱身,迫使他就范。她还是头一次见瑞特醉成这个样子。她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两腿却止不住地直哆嗦。她裹紧身上的晨衣,把前额的头发往脑后一捋。
“我还没走投无路,”她针锋相对地说,“你永远别想让我走投无路,瑞特,也别想威胁我。你是个嗜酒如命的衣冠禽兽,你就知道寻花问柳,除了邪恶,别的你什么都不懂。你不理解我,也不理解阿希礼。你陷在泥污中太久了,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净土。你嫉妒,因为你根本不能理解。晚安。”
她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正要朝门口走去,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大笑,便又停了下来。她转过身去,只见瑞特摇摇晃晃地从屋子那一头朝她走来。天哪,但愿他别再发出这种可怕的笑声了!究竟有什么值得他这样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