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所谓的好读者,也没有读最好的书。我们康科德的文化又算得了什么?就是英国文学中最好的书,或非常优秀的书,里面的词句大家都能读,都能拼,可是本镇就是对此没有兴趣,只有少数人例外。无论是此处还是别处,即使是受过大学教育,即所谓自由教育的人,对英国的经典作品也是知之甚少,或一无所知;至于记载人类智慧的书籍,如古代的经典作品和《圣经》,知道的人都能得到,可是谁也没有花丝毫的努力去阅读它们。我认识一位中年樵夫,订了一份法文报纸,他说不是为了读新闻,他是不屑于此事的,而只是想“使自己保持学习”,因为他生在加拿大;我问他,在这个世界,他认为能做的最好的事是什么,他说除了法文,他还得继续努力,把英文学好。受过大学教育的人,一般在做的或想做的,也不过如此,他们订英文报纸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一个人刚刚读完或许是本最好的英语书,可是他又能找到几个可以与之交流的人呢?再假设他读完了一本希腊或拉丁文原著,其口碑就是所谓的文盲也知道,可是他却找不到一个可以交流的人,他只能对此保持沉默。我们的大学教授如果掌握了语言的难点,也就会相应地掌握一位希腊诗人的才智和诗歌的深奥之处,并以同样的情态将此传授给灵敏而富有英雄气概的读者,可惜这种教授微乎其微。至于神圣的经典,也即人类的《圣经》,本镇又有谁能说出它们的名字呢?大多数人还不知道,只有希伯来民族有一部《圣经》。任何人都会不厌其烦地去捡一枚银币,但是这儿却有黄金般的文字,这是古代最聪明的人留下的言论,其价值得到了历代哲人的证实,——然而,我们学的只是些简易读物,识字课本和班级点名册,离开学校的时候,只读些“小读物”和孩子及初学者看的故事书,我们的阅读、谈吐和思维,所有这一切水平都很低,只配得上侏儒和矮子而已。
我渴望结识一些比康科德本地产生的更聪明的人,他们的名字这儿几乎还没听说过。难道我听到了柏拉图的名字,却从不去读他的书?就好像柏拉图是我的同乡,而我却从未看到过他,——仿佛他是我的隔壁邻居,我却从未听到过他的哲人哲语。但实际情况如何呢?他那饱含不朽思想的《对话录》就搁在我的书架上,而我却从未读过它们。我们是教养不良,粗俗卑贱的文盲;文盲有两种,一种目不识丁,一种只会读些幼儿和弱智读物,至于二者的区别,坦率地说,我看不出来。我们应该像古代的圣人一样优秀,但首先我们要知道他们优秀在何处。我们就像是一群小鸟,想在智力上有所飞翔,但却飞不出日常报刊的报道。
并非所有的书都像其读者一样迟钝。有些文字或许就是论述我们的情形的,如果我们真的去听,而且听懂了,那么它们比清晨和春天还要有益于我们的生活,并且还会使我们的日子焕然一新。有多少人就是因为读了一本书,生活才出现了新的纪元。书本或许就是为我们生存的,它为我们解释了众多的奇迹,并为我们揭示了新的奇迹。眼下说不出的事,别处或许已经有人说出来了。扰乱、困惑过我们的问题同样也扰乱、困惑过所有的哲人,无一例外;每一个人都用自己的言语和生活,并根据自己的能力,对此作出回答。再者说,有了智慧,我们就能学会心胸开阔,康科德郊外农场上的孤独雇农,对此可能不以为然,因为他经历过第二次诞生,有着奇特的宗教体验,他的信仰使他陷入到静默的庄重与孤傲之中;但是几千年前,琐罗亚斯德也曾走过同样的路,有过同样的体验,但是他很聪明,知道此事的普遍性,于是就用相应的办法对待邻人,据说他还在人类中间发明和建立了拜神制度。那么,让他谦卑地和琐罗亚斯德进行心灵的交流吧,而且,通过一切圣人的自由影响,让他和耶稣本人进行心灵交流吧,让“我们的教堂”滚得远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