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在希望的大海上

海狼·世界文学名著典藏[电子书]

这时,一阵大风刮来,浪尖上的小艇突然一倾,舷边跟水面齐平,海水便涌进来,有一桶左右。那时,我正在开一个牛舌罐头,于是急忙跳到帆边调帆。风帆鼓瘪着,小艇正常了,我又做起早饭来。

“我不懂航海,却觉得好像一切良好。”她点点头,郑重地表扬了我的掌舵“新发明”。

“可这办法只在顺风时管用,”我解释,“要想灵活驾驶,风从船尾、船头或横向吹来,那就非得自己掌舵了。”

“我不懂,”她说,“但我懂你的结论,却不喜欢它。你总不能白天黑夜永远掌舵吧。因此,我希望吃了早饭就好好学习。之后你就得躺下来睡觉。我们要像他们在船上一样换班。”

“我不知道怎么教你,”我不赞成,“我自己还在学呢。你把自己交给我时,怕没想到我对小艇一点经验都没有吧?我这还是第一次坐上小艇。”

“那我们就共同学习,先生。既然你已经先学了一个晚上,你就该把你已经学到的东西教给我。现在,吃早饭。天哪!这种空气真开胃!”

“没有咖啡。”我遗憾地说,递给她抹了牛油的压缩饼干和一片牛舌,“在我们没踏上大地之前,是不会有茶、汤之类热东西吃的。”

吃完简朴的早餐,喝上一杯冷水,美谛学起驾驶来。通过教她,我学到很多的东西,虽然我也在使用驾驶夜叉号的经验和从观察小艇舵手驾驶得来的经验。她是个聪慧的学生,很快就学会了控制方向、抢风行驶和遇见意外时放松帆脚索了。

她好像是学累了,把舵交给了我。她打开了我已经折好的毛毯,在船底铺好。一切收拾得舒舒服服之后,她说:

“现在,先生,请就寝。你一定得睡到用午餐,不,是睡到吃午饭。”她回忆起夜叉号上的安排,纠正了自己的用词。

我能够怎么办?她坚持,而且说“请,请”,我只好服从,把舵交给了她。我爬进她亲手铺好的被褥时,浑身涌溢着安适感。她身上的沉静和自信好像传进了毛毯里。我感到柔和的朦胧的满足,感到一张椭圆形的脸,包裹在一顶水手小帽里,上下起伏着,后面忽而是灰云,忽而是灰海,然后我沉入温柔的梦乡……

我伸手看表。一点正。我一口气睡了七个小时!她已驾驶了七个小时!我接过舵时,得先给她扳开僵硬的手指。她那一点力气早已被榨尽了,连从座位上站起的力气都没了。我只好放掉帆脚索,扶她钻进了被窝,还为她摩擦了手和胳臂。

“我多疲倦呀。”她说,迅速吸进了一口气,一声叹息,疲倦地垂下了头。

但是她马上抬起头。“你现在可不能够骂人,不准你骂。”她装出挑战的样子,叫道。

“我希望我脸上没有气恼的样子,”我严肃地回答,“因为我向你保证我一点也没有生气。”

“啊——不,”她想了想,“你有自责的表情。”

“那么,我这是张诚实的脸,因为它表现我的感觉。你对自己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我以后怎么能够相信你呀?”

她露出懊悔的样子,“我以后会乖的,”她像个顽童,说,“我保证……”

“保证像水手服从船长一样?”

“是,”她回答,“我干了笨事,我知道。”

“那你还得保证另外一件事。”我冒险说。

“保证。”

“保证别老是‘请’、‘请’个没有完,因为那样一做,你就会干扰我的权威。”

她欣赏我的话,快活得哈哈大笑。她也意识到了“请”、“请”个没完的威力。

“那是个好字眼……”我开始说。

“但是我不能过分劳它的大驾了。”她插嘴。

但她笑得无力,头躺下去了。我放下舵许久,去给她的脚掖被窝,在她脸上盖毛毯。唉!她的身体可受不了。我心事重重地望着西南方,想着面前六百英里长的亡命苦旅——是呀,但愿仅是苦旅。在这样的海上,风暴随时可能令我们葬身大海,但我不怕。前景不明,然而心里并不畏惧。会好起来的,一定会。我反反复复地念着,给自己鼓劲。

下午,风大起来,浪更大了,考验着小艇和我,但我带的东西和九大桶水让小艇镇住了风浪。我鼓起勇气向前进。然后我放下了斜杠帆,把帆顶收得紧紧的,使用水手们所谓的“羊腿帆”快速驶进。

傍晚,下风面的海平线上,出现一股黑烟。那不是俄国的巡洋舰便是万王之王号,更可能是后者。它还在搜寻夜叉号。太阳一天没露面,天冷极了。暮色渐浓,云层渐黑,风力加强了。美谛和我吃晚饭时,都戴上了手套。我只能一边掌舵一边趁风力缓和时,吃上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