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弗洛什欢天喜地,兴奋得不得了。不用吩咐,他便担当了宣传鼓动的任务。他一会儿爬上街垒,一会儿爬下街垒,喊着、叫着,忙个不停。他的使命像是要把每一个人鼓动起来。他如此起劲儿,受到什么激励吗?自然,他受到了激励。激励他的,是他的穷困;他如此地上下翻飞,生有翅膀吗?自然,他生有翅膀,那翅膀就是他的欢乐。他靠欢乐飞舞。他是一股旋风。人们无处见不到他的形象,无时听不到他的声音。他满布空间,无时不有。他像是激奋的化身,有他在,事情便勇往直前,不得停顿。那庞大的街垒都感到自己被他骑着在奔驰。他使闲散的人感到局促不安,使懒惰的人感到必须激奋上进,使疲倦的人感到应该再接再厉,使思前想后的人感到急需迎头赶上。他让这一伙活跃起来,让那一伙紧张起来,让另一伙激奋起来——让每个人都行动起来。见个大学生他推一把,见到个工人他喊一声,这里待一会儿,那里停一下,从这一群跳到那一群,叫唤着,飞舞着,驾驭着那整队人马,在那人声鼎沸、干劲冲天的巨大的革命马车上,犹如一只飞蝇。
他那瘦小的臂膀显现了永恒的活力。他那弱小的肺腔发出了无休止的喧噪:
“加油加油!怎么啦?石块、木桶不够了?到哪儿去弄?那就弄一筐石灰碴替我堵上这窟窿吧!你们的街垒太小了?往高处垒就成啦!对,往上垒,把东西统统往上搬,往上扔,往上摞。对,拆房子!一座街垒,便是吉布妈妈的一杯茶。你们瞧,这儿有扇玻璃门。”
听了这话,工人们都吼了起来。
“一扇玻璃门,一扇玻璃门,你那玻璃门顶什么屁用,小土豆儿!”
“噢,大力士们!”伽弗洛什反驳他们,“街垒中有扇破玻璃门,可大有用处。当然,它不能阻挡敌人的进攻,但能阻挡敌人攻下街垒。你们偷苹果时没有经验吗?爬那插有玻璃碴儿的墙头是什么滋味?有一扇玻璃门,国民自卫军要想爬上街垒,这玻璃碴儿就对他们脚上的老茧施展威风!上帝!看来你们太不了解玻璃的用项了——也缺乏想象力!”
而他想到自己那没有撞针的手枪便气不打一处来。他挨个请求:“给我一支步枪。我需要一支步枪。你们为什么不给我一支?”
“给你一支?”古费拉克问。
“对!”伽弗洛什回驳说:“我要一支枪。1830年,我们和查理十世翻脸的时候,我就有过一支!”
安灼拉耸了耸肩头说:
“只有在大人全部装备齐全了之后,才会轮到孩子。”
伽弗洛什转过身,不服气地对安灼拉说:
“要是你在我前边被打死,我便接管你那支枪。”
“小淘气!”安灼拉说。
“毛头小伙子!”伽弗洛什回敬了一句。
这时,有一个花花公子模样的人出现在街头。他们的注意力都转向了那里。
伽弗洛什对那人喊道:
“到这儿来,年轻人!加入我们的队伍,为古老的法兰西出把力吧!”
那人听罢连忙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