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不着多说了,伊茨,”莱蒂回答说。“我还看见你吻过他的影子呢。”
“你说她吻什么来着?”玛丽安问。
“我是说——他站在装奶清的桶的旁边撇奶清,他的脸的影子落在身后的墙壁上,正好在伊茨的旁边。当时伊茨正站在那儿往桶里装水,看见了影子,就把嘴放到墙壁上,去吻那影子中的嘴;被吻的人没有看见,我是看见了的。”
“啊,伊茨·休特!”玛丽安说。
伊茨·休特听了,脸颊的中间出现了一块玫瑰色的红晕。
“算了吧,这又有什么不对,”她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说。“要是说我爱上了他,那么莱蒂也爱上他了;你也爱上他了,玛丽安,你老实承认吧。”
玛丽安的圆脸本来就是粉红色的,红色的羞晕在上面显现不出来。
“我爱他吗?”她说。“多美的故事啊!啊,他又出来了!亲爱的眼睛——亲爱的脸——亲爱的克莱尔先生!”
“怎么样——你已经承认了呀!”
“你也承认了——我们所有的人都承认了,”玛丽安坦率地说,一点也不在乎别人说长道短。“虽然我们用不着向别人承认这件事,但是在我们自己中间装假就犯傻了。我愿意明天就嫁给他。”
“我也这样想——也许比你更迫切呢,”伊茨·休特低声说。
“我也想嫁给他呢。”腼腆的莱蒂悄声说。
那位在听他们说话的人,脸上发起烧来。
“我们不能都嫁给他呀。”伊茨说。
“我们谁也不能嫁给他;这可是更糟糕的事儿,”年纪最大的玛丽安说。“他又出来了!”
她们三个人都向他飞了一个吻。
“为什么?”莱蒂急忙问。
“因为他最喜欢苔丝·德北菲尔德,”玛丽安放低了声音说。“我每天都在观察他的举动,所以就发现了这件事。”
大家都思索起来,不做声了。
“可是苔丝对他没有一点儿意思呀?”莱蒂终于忍不住说了。
“唉——有时候我也是那样想的。”
“不过这一切都是多么傻呀!”伊茨·休特不耐烦地说。“他当然不会娶我们中间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娶苔丝——他是一个绅士的儿子,将来他要到国外去做大地主和农场主的呀!要说请我们去当帮工,出多少钱干一年,倒还差不多。”
这个在叹气,那个也在叹气,其中叹气最厉害的是那个身体健壮的玛丽安。另外还有一个人躺在床上,也在那儿叹气。莱蒂·普里德尔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她长着一头红头发,是她们中间最年轻的,她也是普里德尔家族最后的一个花苞,在当地的谱系上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她们悄悄地又观察了一会儿,三张脸像先前一样挤在一起,三种不同颜色的头发也混合在一起。一无所知的克莱尔先生进屋去了,再也看不见他了;天色渐渐暗下来,她们也就上床睡觉了。不一会儿,她们就听见他走上了楼梯,进了自己的房间。不久,玛丽安的鼾声响了起来,但是伊茨过了好久才入睡,才忘记刚才的一切。莱蒂·普里德尔是哭着入睡的。
苔丝用情更深,即便到了那个时候,苔丝竟是毫无睡意。这场谈话是她那天不得不咽下去的第二枚苦果。在她的心里,一丝妒忌的感情也没有。在她们说到的那件事上,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因为她的身材更美,受过更好的教育,除了莱蒂就数她最年轻,所以她觉得,只要她稍微用一点儿心思,她就准能抓住安琪尔·克莱尔的心,战胜她那些心地坦诚的朋友们。但是有一个严肃的问题存在,就是她应不应该去用心思?但是严格说来,她们三个人肯定谁也没有机会,连幻想的机会也没有;但是有一个机会,这机会已经存在,可以让他对她产生转瞬即逝的情意,只要他住在这儿,就可以享受他的殷勤。这种奇特的恋爱关系最后导致结婚的事也是有过的;她曾经听克里克太太说,克莱尔先生曾以开玩笑的方式对她说,将来他在殖民地拥有上万亩牧场,有牛群要照料,有庄稼要收割,那么娶一个上流社会的太太有什么用处呢?娶一个出身农家的姑娘做妻子,这才是明智的。不过无论克莱尔先生真的说过还是没有说过,她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让哪个男人现在就娶了她,她曾在教堂里发过誓,决心毫不动摇,永远不嫁人结婚,她不能把克莱尔先生的用情从别的女人身上吸引到自己的身上,趁他还在泰波塞斯的时候,自己能够在他双眼的注视中享受到短暂的幸福。
22
第二天早晨,她们起床下楼时都打着呵欠;但是她们撇奶油和挤牛奶的工作依然照常进行,干完了就进屋吃早饭。她们看见奶牛场老板克里克先生在屋子里直跺脚,原来是他收到了一位顾客的来信,信中抱怨他生产的黄油带有一股怪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