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克先生因担任此职而非常自豪,也明白这任务有多重要,便像一只牧羊犬守着一只羊那样伴守着她。不过,希普太太倒没给他添什么麻烦;因为她不仅把那转让契约拿了回来,还拿来装契约的盒子。后来,我们又在那盒子里发现很有用的一本存折和另一些文件。
“好!”当这些拿来后,特拉德尔说道,“喏,希普先生,你可以去考虑了。特别要请你注意,我要当众向你说明,你只有一件事可以做,就是我说过的事。你必须赶快做这事。”
尤来亚走过屋子时一直没把眼光挪开过地面,手就摸在下巴上。走到门口,他停下来说道:
“科波菲尔,我一直就恨你。你一直就是个得意的小人,你一直和我过不去。”
“我认为我曾告诉过你一次了,”我说道,“由于你的贪欲和狡猾,和全世界过不去的是你。世界上从没有什么贪欲和狡猾不会不走得太远,最后葬送它们自己;反省这点,也许于你今后有益呢。”
“或者像他们在过去总在学校里——我也在那学校里一点点地学会了那么多谦卑——所教的那样:从9点到11点,他们讲劳动是种苦难;从11点到1点,他们讲劳动是福祉,是快乐,是高尚,是我不知道的什么等等,是不是?”他带着讥诮的神色说道,“你和他们大概都是前后不矛盾地说教。谦卑不会吃亏吗?我相信,不谦卑,我就骗不了我那让人敬重的老合作人了。——米考伯,你这个老坏蛋,我一定要报复你!”
在尤来亚滚出那房间之前,米考伯先生一直挺着胸,丝毫不睬他和他伸出的手指。这时,米考伯先生向我转过身来,请我去“目睹他和米考伯太太恢复相互信任”。然后,他又请在场的人都去看那动人场面。
“在米考伯太太和我之间存在很久的隔阂现在已消除了,”米考伯先生说道,“我们的孩子和他们的生育者又可以平等相处了。”
我们都很感谢他,在那时我们都感到要在精神上的匆忙和纷乱所允许的程度上向他表示这种感谢之情,所以要不是爱妮丝必须回到她那除了一线希望曙光外什么都受不了的父亲那儿去,而且还必须有一个人看守住尤来亚,我想我们本来会一股脑儿都去他家的。为了后一个目的,特拉德尔留了下来,等一下再由狄克先生接替他。于是,狄克先生,姨奶奶与我一起和米考伯先生回家。在匆匆忙忙向曾给我那么多恩惠的亲爱的女孩告别时,我想到在这个早晨她或许已解脱于难时——当然这也由于她的果断——我十分感谢我那幼年的苦难,它使我能结识米考伯先生。
他的家不远。由于临街的门直通客厅,他以他特有的大大咧咧风度一下跨了进去。我们立刻发现我们已被那一大家人围住了。米考伯先生叫道:“爱玛!我的生命!”便冲进了米考伯太太怀中。米考伯太太尖叫了一声,就把米考伯先生搂在了怀中。米考伯小姐这时正抱着米考伯太太上次给我信中说到的那个天真无邪的陌生人,这时也大为感动了。那个陌生人一下跳了起来。双生子用了好几种不太合礼仪却无恶意的行为表示他们的快乐。米考伯少爷似乎因为早年失意变得阴郁了,神色也很乖僻。这时却也本性恢复而失声大哭。
“爱玛!”米考伯先生说道,“乌云从我的心上移开了。过去在我们之间保持了那么久的信任又恢复了,再也不会有间隙了。现在,欢迎贫穷!”米考伯先生流着泪叫道,“欢迎苦难,欢迎无家可归,欢迎饥饿,褴褛,暴风雨和行乞!相互信任能支持着我们到最后!”
说着这些,米考伯先生把米考伯太太放在一把椅子上,把所有的子女都抱了过来搂住。他一面对我认为他子女决不会欢迎的种种凄凉悲惨大示欢迎,一面叫他们去坎特伯雷镇上卖唱,因为他再也没法养他们了。
但是,由于情绪太强烈,米考伯太太已经昏了。所以尽管合唱队尚未组成;当务之急是把她救醒。姨奶奶和米考伯先生做成了此事;于是姨奶奶被介绍给她,她也认出了我。
“原谅我吧,亲爱的科波菲尔先生,”那位可怜的太太一面向我伸出手来一面说道,“可我健康欠佳;米考伯先生和我之间近来的误会能消除,这猛的一下让我有些受不了。”
“这是你们所有的孩子吗,太太?”姨奶奶说道。
“眼下就是这些了。”米考伯太太答道。
“哦,天哪,我不是问的这个,太太,”姨奶奶答道,“我的意思是:这些都是你们的?”
“小姐,”米考伯太太答道,“这是可以完全相信的。”
“那位最年长的青年绅士,喏,”姨奶奶仔细打量着说道,“他准备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