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信是米考伯先生写给我的(米考伯先生从不放过任何写信的机会)。
“敬请内院托·特拉德尔大人转交。”内容如下:
我亲爱的科波菲尔:
你大概不会觉得意外吧——当你接到关于某种机遇已来临的通报时。我似乎以前对你说过,我在期待着这事。
我将在我们一个风水极好的海岛市镇上安身,那地方的社会堪称农业和宗教的混合;我将与那里一种专门的职业发生密切联系。米考伯太太和我们的孩子将与我相伴前去。在将来某日,我们的遗体或许会合葬于那属于一个古建筑物的坟场;而因为那古建筑,我提及的那地方已享有一种名誉。如果我说,从中国到秘鲁,无人不知那一地方,那也不为过吧?
在向经过许多沧桑的现代巴比伦道别时,我自信还不失尊严,但米考伯太太和我都不能不想到我们要离开一个和我们的家庭的祭坛有密切联系的人,这一别也许数年,也会就是永别。如果,在离别前夕,你肯偕我们共同的朋友托马斯·特拉德尔先生光临我们现在的住所,在那里交换此时应有的祝福,你便是施恩惠于我了。
威尔金·米考伯启
知道米考伯先生已摆脱了那屈辱的生活,而且那某种机遇又真的出现了,我的确很高兴。听特拉德尔说,信中提及的约会就在当天晚上,我便表示愿意前往。于是,我们一起去米考伯先生以莫提默先生名义租住的寓所,就在格雷院路的顶头。
这寓所的陈设如此简陋,我们看到那已经八九岁的双生子就躺在起居室里一架什么也没铺的床架上。米考伯先生已开始在起居室的一个洗手罐里调制(他声称是酿造)那种使他闻名的可口饮料。这一次,我有幸和米考伯少爷重温旧交了,我发现他已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具有和他同龄人所有的好动特性。我也认识了他的妹妹,据米考伯先生向我们介绍,在她体内“她母亲像凤凰一样恢复了青春”。
“我亲爱的科波菲尔,”米考伯先生说道,“在我们乔迁之际,你和特拉德尔先生光临,必能原谅一切难免的细微不便。”
我得体地做了回答,并向四周看了看,但见这一家的动产均已打包了,其总数决不算多。我向米考伯太太祝贺这将要发生的变迁。
“我亲爱的科波菲尔先生,”米考伯太太说道,“我很相信,你对我们一家总是友好地关切着;我娘家尽可以把这看做是流亡发配,但我身为人妻人母,我决不会抛弃米考伯先生的。”
在米考伯太太的眼光的祈求下,特拉德尔也表示热烈的赞同。
“那,”米考伯太太说道,“那,我亲爱的科波菲尔先生和特拉德尔先生,至少是我对责任的理解。当我背诵道‘我,爱玛,嫁给你,威尔金’,这句不能改变的话时,我就挑起了这个责任。前天晚上,我对着一支普通的蜡烛,把这诵词又读了一遍。我得出的结论就是:我永远不能抛弃米考伯先生。而且,”米考伯太太说道,“纵然我可能对这诵词有误解之处,我也不愿抛弃米考伯先生。
“我亲爱的,”米考伯先生有点不耐烦地说道,“我并没想到你会做出那种事呀。”
“我知道,我亲爱的科波菲尔先生,”米考伯太太继续说道,“我现在要到陌生人中间去碰运气了;我也知道,米考伯先生用高雅的措词给我娘家各种人写信报告这事实,他们竟毫不理会。也许,实际上我是迷信的,”米考伯太太说道,“不过我觉得,米考伯先生命中就注定了他写许多信都永远不会得到回复的。我可以从我娘家人的沉默中测知他们对我打定的主意持反对意见;不过,就算我的爸爸妈妈都活着,科波菲尔先生,他们也不能使我不守我应守的常道。”
我发表了我的看法,说我认为这么做是很正确的。
“把自己闭塞在一个大教堂的市镇,”米考伯太太说道,“也许是一种牺牲,可是,科波菲尔先生,如果这在我都是一种牺牲,那对于一个具有米考伯先生那种才干的人就一定是更大的牺牲了。”
“哦!你们要去一个大教堂市镇?”我说道。
一直在用洗手罐给我们倒酒的米考伯先生答道:
“是去坎特伯雷呢。其实,亲爱的科波菲尔,我已和我们的朋友希普签了合同,以他的机要秘书的身份来襄理他,为他服务。”
我瞪大了眼看米考伯先生,而他又因我的吃惊而非常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