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母亲,您的三个妹妹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庸俗之辈,有时候连您的父亲也难登大雅之堂。——请原谅,我实在不愿伤害您。我知道,您会为自己家人的缺点而烦忧,也会为我对他们这一番评价而不悦,但是您和您姐姐举止言谈卓然不同于您的其他家人,不但没有受到人家的指责,反而备受赞赏,特别是您二位的见识和情操广受好评,这一点应该能让您感到些许欣慰。还有一点我想在此说明。经过那天晚上的观察,我对每个人的看法更加坚定,我的判断也更加清晰,于是我下定决心去阻止我的朋友去缔结一门在我看来极为不幸的婚约(在此之前我也有这种想法)。第二天,宾利离开泥泽地别墅前往伦敦——我想您一定还记得——本来打算快去快回的。我现在就向您解释一下我在这件事上所扮演的角色。宾利的姐妹也和我一样为此感到不安,而且我们很快就在这一点上彼此沟通了。大家都认为事不宜迟,必须尽快将她们的兄弟隔离起来,于是决定直奔伦敦与他汇合。我们说到做到。我一到伦敦,就极力向他陈述作出这一选择必须会面对的种种不利。我诚心诚意地劝说,苦口婆心地叮嘱,却似乎只是使他的决心有所动摇,他只是有点犹豫不决。要不是我果断地告诉他,您的姐姐对这桩姻缘无动于衷,我想我还是不可能最终成功阻止这桩婚事的。本来他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您的姐姐即便不是用真情回报他的真情,至少对他也是真诚的。不过,宾利天生性情谦和,遇事缺乏主见,对我言听计从。因此,要让他相信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并非难事,只要做到这一点,再去说服他不回赫特福郡,那简直就是举手之劳了。——我对自己所做的这些事情并不感到自责,只是有件事不太满意,那就是我不择手段向他隐瞒了您姐姐住在伦敦的消息。我知道这事宾利小姐也知道,只有宾利一个蒙在鼓里,其实,他们见一面也不一定会产生不利的后果,但是我知道,宾利对您姐姐并没真正心灰意冷,所以还是不让他们见面为妙。或许我这样遮遮掩掩、藏藏掖掖,有失自己的身份。不过事已至此,而且是出于一片好心。——在这件事上,我不想多说,也不想再为此道歉了。如果说我伤害了您姐姐的感情,那只是我无意中所为;尽管您会很自然地认为,我的理由并不充分,但我至今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至于另一项罪名,您对我的指责更为严厉,指控我毁掉了威克汉先生。
我只有一个方法为自己辩解,那就是把他与我们家族的恩恩怨怨全部抖落出来。我不清楚他是如何刻意指责我,但是我在此要说明的完全属实,并且还可以请一些声名显赫的人为我作证。威克汉先生的父亲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多年来一直负责管理彭伯里的房地产。他品行端正,恪尽职守,很自然地让我父亲想到要为他和他的儿子做些事情,以示回报,于是威克汉先生就成为了我父亲的教子,尽享我父亲的关爱恩宠。我父亲先是供他上学,后来还供他上了剑桥大学。这可算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了,因为他的母亲花钱如流水,他的父亲总是囊中空空,根本不可能让他享受上等教育。我父亲倒是喜欢与这位风度翩翩的年轻人交往,而且还十分赏识他,希望他将来能够伺奉神职,并打算给他在教堂安排一个职位。而我对他的看法却迥然不同,好多年前我就算认清了他。这人恶习累累,放荡不羁,尽管他小心伪装,连最好的朋友都难以察觉,却终究逃不过一个同龄人的眼光。我有机会看到他没有设防时候的言谈举止,我的父亲却不能。我在这里可又要让您伤心了,不过伤心到什么程度,只有您自己知道。然而,无论他曾经唤起您什么样的情感,我都怀疑他动机不良,因此我必须在此揭开他的真实面目,当然,我这样做还出于另一个动机。我父亲于五年前去世,直到临终前他都十分宠爱这位威克汉先生。父亲在遗书中特别叮嘱,要我根据他的职业情况,尽最大力量提拔他;如果他接受了圣职,希望一旦有了空缺,就把他安排到一个俸禄优厚的职位上。父亲甚至还给他留下了一千英镑的遗赠。他的父亲不久也去世了。此后不到半年,威克汉先生写信给我,说他已经最后下定决心,不接受圣职,希望我为他放弃那个俸禄优厚的职位而给予一定的直接的经济补偿,并且希望我不要认为这有违情理。他又说,他有意去学习法律,希望我能明白单靠那一千英镑的利息是不足以维持学业的。我当时并不相信他的诚信,但我希望他是真诚的,所以无论怎样,我还是欣然答应了他的请求。我也知道威克汉先生不应该当牧师。于是事情很快就得到了解决:他放弃伺奉神职的权利,即便将来他有了机会也不得再次提出主张,作为补偿,他获得了三千英镑。就这样,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了断。我对他的看法实在太差,不想邀请他再回彭伯里,也不想在城里见到他。我相信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城里,可是他学法律不过是个幌子。既然现在没有了先前的束缚,他就愈加游手好闲,放浪形骸。大约三年的时间里,我没有他的半点消息,可是就在原定由他接任的牧师刚一去世,他又来信要求我替他举荐。他告诉我,他的境况极为糟糕,我相信这话不假。原来,他发现学习法律无利可图,现在已痛下决心,如果我能举荐他继任那份神职,他一定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