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有待观察——如果死人的眼睛去观察是可能的话——所以我不会用这样那样的办法去辩驳。但与此同时他们全都加起来又能怎样?他们软弱,无能,没有用。诚然,乌尔苏斯扼死了克罗顿,但是他有一双铁拳。剩下的都是哼哼唧唧的好哭鬼,未来不属于弱者。”
“他们的生命从死亡开始。”维尼奇乌斯说。
“这就好比说白天从日落开始。你还打算用武力抓住吕基娅并把她带走吗?”
“不,我不能用暴力来回报她的善良,我发过誓,再也不那么干。”
“你打算做一个基督徒吗?”
“我倒是想,可是他们的教义与我笃信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有没有什么能帮你忘掉吕基娅?”
“没有”。
“那么去旅行吧。”
就在这时,奴隶们报告早餐备好了,但是佩特罗尼乌斯却忽然觉得他刚才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于是,在他们去往餐厅的路上,他继续说了下去。
“你以前去过世界上的一些地方,但那仅仅是以士兵的身份去的。你用双倍的速度往你必须去的地方行军,无论在哪儿,你驻留的时间都不长。和我们去希腊吧,恺撒没有放弃那趟旅程。路上的每一个地方他都会停下来,唱歌,捞桂冠,抢劫神庙,最后大获全胜地返回意大利,那就好比是将巴库斯和阿波罗结合在一个人身上的旅行。所有的达官贵人,男男女女,还有一千根长笛奏出来的音乐!我以卡斯托尔之名起誓,那将是值得回忆的!到目前为止那种场面还没有出现过呢。”
餐床上,他在尤尼斯的旁边大大咧咧地躺了下来,奴隶们这时把一顶银莲花花冠套在了他头上。
“你在为科尔布罗效命的时候都见识过了什么?”他接着说道。“什么都没有,你有没有像我一样,花上两年时间,换了一个向导又一个向导,把希腊的所有神庙给逛个遍?你有没有去过罗得岛,去见一见巨石像的所在地?你有没有去拜访过福喀斯的帕诺珀俄斯,瞧一瞧盗取天火的普罗米修斯造人时注入了生命的黏土?又或者,你有没有去过斯巴达,去看一看宙斯化身为天鹅引诱莱达后,莱达下的蛋?你有没有去过雅典,见识见识用萨尔马蒂亚马蹄做成的鼎鼎有名的胸甲?或者,你有没有去过埃维亚岛,研究研究阿伽门农的航船?你有没有见过以特洛伊的海伦的左乳为模型做成的酒杯?或者,你有没有去过亚历山大港和孟斐斯,又或者金字塔,又或者,你有没有见过在哀掉俄西里斯时,伊西斯从头上扯拽下来的头发?你有没有听过美人鱼的哀鸣?外面的天地广阔着呢,小伙子,台伯河才不是一切的终点。我会随恺撒出行,但是等到他回朝的时候,我会离开他到塞浦路斯去,因为我的金发女神想让我们俩给帕福斯的阿弗洛狄忒供奉祭品,你或许也明白,她的心愿已经成了我的法律。
“我是你的奴隶。”尤尼斯低声说。
他把戴着花环的脑袋枕在尤尼斯的大腿上,接着抬头对着她笑了笑。“那么我就是一个女奴的奴隶。”他对她说。“你身上从头顶到脚趾的一切我都喜欢,我的女神。”
他又一次转回头对维尼奇乌斯说道:“和我们一起去塞浦路斯吧。但是首先不要忘了去拜谒恺撒。你这么长时间一直不去参见他可不妙。提盖里努斯会利用这一点让你惹上些许麻烦。他跟你没有什么私人恩怨,然而,仅仅凭着我是你的舅舅这唯一的一点,他也不待见你。我们就说你生了病。我们还必须想一想,若是恺撒向你问起吕基娅,你该怎么应对。或许只是耸个肩,说你一直包养着她,直到她厌倦了你,然后你就把她扫地出门了。恺撒会理解的。你还可以告诉他你一直在家养病。告诉他因为错过了他在那不勒斯的精彩演出,你难过地发了烧,告诉他只有抱着重新听到他的歌声的希望,你才康复过来。你想怎么夸大事实就怎么夸大,不要有顾虑,提盖里努斯信誓旦旦地说他会找到新的东西取悦他。不但范围大,而且够低俗。恐怕不久之后他就会陷害我……我也把你的心情放在心上。”
“有人就从没有把恺撒放在心里上,不管是哪一方面,你知道吗?”维尼奇乌斯问。“恺撒对他们来说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是,我知道,你的基督徒们嘛。”
“是的,只有他们,至于我们这些其余的人,生命不过是一场连续不断的胆战心惊罢了。”
“不要拿你的基督徒们来烦我。”佩特罗尼乌斯在恼怒的鄙视中挥了挥身。“我不想再听到他们被提起。他们不惧怕恺撒的原因也许是恺撒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他们。要不然就是恺撒对他们一无所知,对他们不屑一顾,就好像他们是一堆枯树叶一般,可我对你讲,他们是一群卑劣的油嘴滑舌的贱民。你自己感觉得出来。你内心深处清楚的很。我知你知,你清楚这点。如果你所有的感情都发现他们令人反感,这就是一个明显的证据,证明他们不值得你的关注。你的出身不同,所以,不要再寻思他们或者把我们的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了,你我皆知如何生活,如何死亡,对罗马人而言这就够了,然而他们能做什么却没有人知道。”
这些话引起了维尼奇乌斯的强烈共鸣,而且在他回家之后,他开始思考,也许那些基督徒们的善良、慈悲和怜悯确实表示了一种内在的软弱,似乎在他看来,强壮的、傲慢的、精神饱满而又情操高尚的人——换句话说,罗马人所推崇的唯一一种人——不会这么渴盼去宽恕他人,他猛地想到,这可能就是他对他们的温柔教义觉得反感的原因了。
“我们皆知如何生活,如何死亡。”佩特罗尼乌斯曾这么对他说。“而基督徒们知道的只有如何去宽恕,他们既感觉不到真正的爱,也感觉不到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