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默默无言地坐着。佩特罗尼乌斯是一个理性的,善于思考的人,他经常把自己的心思放在思索生活、人性和灵魂上。诸如他和维尼奇乌斯那一类人的现存生活状况可以用幸福或者悲惨的字眼去概括,然而他们内心的个人生活却普遍是冷静的,可预知的,不受干扰的。正如一道霹雳或者一场地震可以令一座庙宇倒塌,某种外部的灾难可以结束这些生活的存在,虽然大体而言,他们所知的生活是以一种简易与和谐的方式展现出来的,没有什么错综复杂的东西。可是现在维尼奇乌斯却引进来了一些完全不同的事物,探索起以往从来没有人研究过的事情,提出了佩特罗尼乌斯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他的知识足以使他察觉到这些事物的重要性,但是就连聪明睿智的他也无法给出答案。
“这一定是巫术。”在沉默了长长一段时间后,他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维尼奇乌斯说。“我以为我们都被什么咒语给镇住了。”
佩特罗尼乌斯提议道“你去找塞拉皮斯的祭司们帮帮忙怎么样,虽说可以确定他们中的冒牌货和所有的祭司里面的冒牌货一样多得很,但是他们中还是有少数人掌握一些特殊本领的。”
维尼奇乌斯心烦意乱地抹了抹额头。“咒语!”他低喃道。“巫术!我曾经见过几个因召唤出黑暗神秘的力量而发了财的巫师。我曾经见过别人用魔法来对付他们的仇家。可是基督徒们却过着穷困的生活,宽恕他们的敌人,祈祷善良,慈悲和谦逊,既然如此,他们通过下咒会得到什么呢?这没有道理。”
想不出任何答案的佩特罗尼乌斯开始恼火起来,但是他却一点也不想承认此点。
“这是一个新的教派。”他仅仅为了说些什么地开了口。“以阿弗洛狄忒之名起誓!”过了一会儿他感叹道。“以帕福斯的神圣洞穴里的神圣居住者(指阿弗洛狄忒。)起誓!这一切的阴暗是怎么腐蚀了生活的甜美啊!你敬佩这些人的仁慈和善良,但我却说他们是坏人,因为他们是生活的敌人,就像死亡和疾病一样。就算没有这些讨人嫌的基督徒们,我们的祸殃也已经够多的了!疾病,恺撒,提盖里努斯,尼禄的诗,爬在奎里特人子孙后代头上的补鞋匠,在元老院里有一席之地的获释奴,再加上一个基督教,够了!这是一个毁天灭地的,让人恶心的教派!你有没有尝试过让自己从这个内心反省的哀悼中挣脱出来,品味一下生活的滋味?”
“我试过了。”维尼奇乌斯说。
“啊,你这个狡猾的魔鬼!”佩特罗尼乌斯开怀大笑。“奴隶的消息传递的特别快,你抢了我的克律索忒弥斯,对不对?”
维尼奇乌斯耸了耸肩,仿佛这个提醒令他反胃似的。
“没关系。”佩特罗尼乌斯一样不在乎。“事实上我真该谢谢你。现在我可以送给她一双缀有珍珠的拖鞋,在我的爱情词典里,这表示‘滚蛋’的意思,我有两个地方欠了你的情,一个是你拒绝了我赠给你的礼物尤尼斯,另一个是你让我摆脱了克律索忒弥斯。听我说完,你面前看见的这个人上午起床、沐浴,用餐,占有克律索忒弥斯,写讽刺诗,有时候甚至写写夹着诗歌的散文,但是这个人和恺撒一样无聊,并且常常郁郁不欢。然而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在舍近求远地搜寻某样东西,一个美丽的女人总是值和她的身体同等重量的黄金。可是一个同样爱着你的美丽女人则完全是无价之宝了。连科尔涅里乌斯.维列斯,那个谁出钱最多就把公理正义卖给谁的西西里司法官,就连他的不义之财都无法让你买下这两者的结合品。呵,现在我的生命里装满了幸福,就像满满一杯凡间最醇的美酒,我喝得两臂发麻,双唇发白。其他就没有什么让我花上丁点儿心思的了。我对未来毫不在意,而这就是我对生命和生活的最新观点。”
“这有什么新新鲜的?你向来这么想。”
“但是现在它有了实质。”
他喊了一声尤尼斯。尤尼斯立刻到来,她穿着一件松垂的白衫,更像一个金发的爱情女神,而不是往日的奴隶。
“到我这儿来!”佩特罗尼乌斯对她张开双臂,她向他跑去,坐上他的双膝,胳膊搂住他的脖子,脑袋抵在他的胸口。她的双颊上晕开一抹深色的红晕,双眸因为欢喜而显得湿润。与其说维尼奇乌斯把他们看成了一对情侣,不如说他更把他们看成了一座代表幸福和爱情的雕像。佩特罗尼乌斯伸手从墙边桌案上的平底碗里抓出一把紫萝兰花瓣,并开始将花瓣洒到她的头上,胸口上和她的无袖外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