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为什么没有选择这条路呢?他想。他都已经打算那么做了,几乎已经要亲自开口谈及此事了,可现在她却不见了。也许他再也找不到她了。又或者即使他追查到了她在某处的踪迹,也只可能是将她暴露给波佩娅,受到波佩娅的可怕报复。就算是那个婴孩的病好了,吕基娅没有了来自波佩娅的危险,到时候,她、奥路斯和彭波尼娅也不会喜欢他了。
痛苦再次将他抓住,然而这一次,让人恶心,让人烦恼的怒气是冲向佩特罗尼乌斯的,是他在这条疯狂、邪恶、负载了误解和灾难的链条上铸造了第一节链环。如果不是他的馊主意,吕基娅就不会跑掉或是藏起来,谁也不见;她会和他订婚,他们会在筹备婚礼,她的头顶也不会盘旋着任何危险。
可是现在呢,他觉得,太晚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时间无法倒流,错误无法消除,破损无法修缮。
“太晚了!”他说。
痛惜和悔恨令他麻木。他两眼空空,神情迷茫,他脚下的大地似乎是在颤抖和旋转,一条光秃秃的裂缝对着他张开了黑乎乎的大口,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该如何起始,甚至不知道该往何处去。阿克提重复着他说的“太晚了”,而从其他人的嘴里听到的这句话无异于死刑宣判,只有一件事是他清楚的——他必须找到吕基娅。如果找不到,那么,他的内心将天翻地覆。
在披上自己的托加时,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这点,接着,他转身离开。他没有想到和阿克提说再见;他所有的行动都是无意识的,未经考虑的,但是突然,中庭门口处的帷幕被推开来,露出了通往中庭前面的门厅通道,彭波尼娅.格莱奇娜走进房间。她也一定是听说了吕基娅失踪的事,来向阿克提打听消息,也许是觉得比起奥路斯,她可以更容易地赢得阿克提的怜悯和同情。察觉到维尼奇乌斯在场,她将她小巧、苍白的面孔转向他,久久地、默默地看着他。
“愿神宽恕你,玛尔库斯,宽恕你对我们以及对吕基娅的一切伤害。”她平静地说。
内疚和悲哀让他如同死了一般。他感觉自己在大理石方砖的地面上生了根。他头颅低垂,双眼茫然地盯着地上。他想不出任何一个会宽恕他并且能够宽恕他的神,那么彭波尼娅怎么能请求宽恕他,而不是要求报仇呢?
他迷迷登登地,什么都没弄懂地离开了,带着沉甸甸的思绪和大堆的焦灼、疑虑、困惑和不解。
宫院里,柱廊过道下,密密麻麻的一群人在面带焦色地团团乱转。元老和贵族们挤到家奴和其他宫室侍从们中间,打听着有关“神圣的奥古斯塔”的消息,并确保他们的面孔被见到,他们的关切被听闻,即使是这些无足轻重的见证人,诸如恺撒的奴隶,也足以让他们表现一番了。那个消息必定是飞快地传遍了城内,因为新的人潮正在急匆匆地穿过大门赶来,还有大堆大堆的人从拱门外聚拢过来。由于维尼奇乌斯是往外走,而他们是往里涌,有几个新来的人就缠着问他有关“那位襁褓中的女神”的情况,然而他只管一个劲儿地往前走,什么也不说,直到他差点和佩特罗尼乌斯撞个正着。
如果是在别的日子里,按照他对这个人的感觉,也许他见着佩特罗尼乌斯就会雷霆大怒。他会想也不多想,恶狠狠地揍上他一顿,对恰在此处的恺撒宫院里造成后果不管不顾,哪怕他会被抓进监牢,被判刑。然而在阿克提的居所里的所听所闻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他蔫了吧叽,有气没力,精疲力竭,情绪低落,就连他一向暴躁鲁莽的脾性也发作得迟缓至极。他越过佩特罗尼乌斯,想继续往前走,可是佩特罗尼乌斯抓住了他,把他拽了回来。
“我们的小小女神怎么样了?”他不痛不痒地问。
佩特罗尼乌斯抓握的力道粗鲁了些,唤醒了所有折磨着维尼奇乌斯,被他隐忍未发的怒火。他发泄着自己的怒气。“让地府吞掉她和这里的一切吧!”他咬着牙低吼道。
“住口,你这个天杀的笨蛋!”佩特罗尼乌斯快速地往四下里扫了一眼,看有没有人可能听见了这话;在罗马,最容易获取恺撒欢心的办法就是做告密者。接着,他把胳膊扶上这个年轻人的肩头,急急忙忙地带他出去,带到了大街上。
“如果你想知道关于吕基娅的消息就跟我来。”他催促道。“不,我不会在这里说的。我会在我的肩舆上把一切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