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油炸火腿片送上来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还要再上一些。正在这时,老獾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走了进来,用他那平静简单的方式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友好地问了问各自的情况,然后对水獭说:“差不多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留下来和我们一块吃午饭吧,你一定饿了。早晨很冷。”
“非常饿!”水獭向鼹鼠眨了眨眼睛说道“——看到这两只馋嘴的小刺猬拼命往肚子里填油炸火腿,我都要饿死了。”
两只小刺猬还是早上喝了一点粥,后来又卖力地炸火腿片,此刻已经很饿了,听水獭这么一说,他们怯生生地抬头看着獾先生,可是由于天性羞怯,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好,你们两个小子该回家找妈妈啦,”老獾友善地说,“我会派人给你们带路的。我敢肯定,你们今天也不会再想吃什么了。”
说完,他给两个小刺猬各一枚六便士硬币,在他们头上轻轻拍了拍,他们恭恭敬敬地把帽子一挥,用爪子往额前一碰,向大家致礼,然后离开了。
不一会儿,大家都坐下来一起吃午饭了。鼹鼠恰好坐在獾先生旁边,而另外两个还在投入地谈论着河边的事情,好像什么都无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这样一来,鼹鼠正好有了个机会向老獾说说自己的感受,说这儿的一切都让他感到舒适,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一旦到了地下,”他说,“你就感到踏实了。没有什么事会打扰你,也没有什么会纠缠你,你就是你自己的主人。你不必去和谁商量什么,也不必介意别人说了些什么。上面的事情依旧进行,你可以听之任之,不必操心。等你想管管,你就上去,事情都摆在那儿,等着你呢!”
老獾冲着鼹鼠愉快地笑了。他应和道:“你的话恰好代表了我的心声。除了地下,别的地方没有安全、和平和宁静。你如果抱负远大,想要发展,喏,只需要挖一挖,刨一刨,你就成功了。要是你认为自己的房子太大了,堵上两个洞,又成了。没有建筑工,没有生意人,也没有同伴从墙头偷看,也不会有谁传一些风言风语到你耳朵里,而且最重要的是,没有天气变化。瞧,就说河鼠吧。一旦河水涨上几英尺,他就得搬出去租房子住,住得不舒服,条件不方便,房租还特高。再说蟾蜍吧,他那蟾宫自然是没话说,绝对是这一带最好的房舍。可是,假如一旦火灾爆发,蟾蜍会在哪儿?一旦瓦檐被吹飞了,或者墙壁沉陷或开裂,或者窗户破了,他又会在那儿?假如房间里很透风——我自己恨死透气通风了——他又会往哪儿?别提了。上面倒是漫游的好去处,也是生活的好场所,可最终还是要回到地下来的。这是我对家的理解。”
鼹鼠打心眼里赞同,就这样,老獾与他非常要好了。“吃完午饭后,”老獾说,“我带你到我这小地方四处看看。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你懂得家居建筑的结构,真的。”
老獾说到做到。午饭之后,河鼠和水獭坐在壁炉边又开始热烈地讨论起鳗鱼这个话题来,老獾则举起一盏灯,让鼹鼠跟着他去走走。穿过大厅,他们沿着众多主通道中的一条走着,忽闪的灯光照在两旁大大小小的房间,有的只有橱柜大小,有的则宽敞壮观,可以与蟾蜍的餐厅媲美。他们顺着一条垂直的小通道来到了另一条大走廊,如此反复了几次。鼹鼠被这通道的规模、面积以及纵横交错的结构所折服,这里漫长而幽暗的通道、塞满东西的储存室坚固的拱顶、随处可见的砖石结构、支柱、拱门,还有铺面小径,一切都让他惊叹。“喂,老獾,”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你到底是怎样挤出时间和精力做的这些?真是惊人的奇迹!”
“确实会惊人的,”老獾淡淡地说,“要是我做的话。可是我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把我所需要的一些通道和房间清理了一下;其实,这周围还有很多很多地道。我想你还不大明白,这我得向你解释一下。哎呀,很久很久以前,野林里树木还没有长成现在这样,就在一些起伏的地方有一座城市,整座城市都居住着人类啊!你知道。这儿,就在我们现在站着的地方,他们生活、散步、交谈、睡眠、经营自己的事业。这里就是他们拴马豪饮的地方,也正是从这里,他们骑马出征或者赶车出去做买卖。他们是一个强大的民族,富有的民族,也是伟大的建筑师,他们建造的房屋,就是为了万世不朽,因为他们认为这座城市会永远永远屹立。”
“可他们后来怎样了呢?”鼹鼠问道。
“谁知道呢?”老獾说,“人们来到这里,呆上一阵子,繁荣起来,大兴土木建设一番,然后又离开。他们一贯如此。但是,我们留下来了。我听说,早在那座城市出现之前,这里就有了獾。现在这里又有了獾,我们是一个有忍耐力的群体,可能会搬迁出去一段时间,但我们会等待,有耐心,然后再回来。一切永远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