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魔法

他们回到宅子的时候，克雷文医生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他甚至已经开始寻思，明智的做法是不是应该派人去花园的小路上找一找。当科林被送回房间时，那个可怜的人一脸严肃地打量着他。

“你不该呆那么久的，”他说，“你千万不能过度劳累。”

“我一点儿也不累，”科林说，“我现在感觉很好。到了明天，我早上和下午都要出去。”

“我不知道能不能允许你这样，”克雷文医生答道，“恐怕这不够明智。”

“想阻止我才不够明智，”科林十分严肃地说，“我一定要去。”

就连玛丽都发现，科林的一大特点就是，当他把别人呼来唤去的时候，他丝毫也不知道自己就像一头粗鲁的小畜牲。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个类似于荒岛的地方，一直是这儿的国王，因此，他形成了自己的做派，而且没有人可以比较。其实，玛丽自己以前跟他非常相象，来到米瑟尔斯韦特庄园之后，她才逐渐发现自己的做派既不正常，也不讨人喜欢。有了这个发现以后，她自然而然地觉得，跟科林谈谈会大有益处。于是，等克雷文医生走后，她就坐在那儿，好奇地打量了科林几分钟；她想让他问她为什么要打量他，他果然问了。

“你干吗要看着我？”他说。

“我在想，我很为克雷文医生感到难过。”

“我也是，”科林平静地说，不过还带着几分得意，“既然我不会死，他就根本得不到米瑟尔斯韦特庄园了。”

“我当然也因为这一点而为他难过，”玛丽说，“可我刚才所想的是，十年来，不得不对一个一贯粗鲁的男孩保持礼貌，这肯定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我粗鲁吗？”科林无动于衷地问。

“如果你是他的儿子，而他动不动就喜欢揍人的话，”玛丽说，“他肯定会揍你的。”

“可是他不敢，”科林说。

“是的，他不敢，”玛丽小姐回答，她在不带任何偏见地考虑这件事，“以前没有任何人敢做你不喜欢的任何事情——因为你会死或者什么的。你真是太可怜了。”

“但是，”科林倔强地说，“我以后不可怜了，我不会让别人这么认为的。今天下午我自己站起来了。”

“你总是为所欲为，所以才这么古怪，”玛丽接着边想边说。

科林转过头来，眉头紧皱。

“我古怪吗？”他问。

“是的，”玛丽回答，“非常古怪。但是你用不着生气，”她不偏不倚地补充道，“因为我也很古怪——还有本·威瑟斯塔夫。不过，跟我开始喜欢别人之前、跟我找到花园之前相比，我现在不那么古怪了。”

“我不想古怪，”科林说，“我以后不古怪了。”说完，他再一次坚决地皱了皱眉头。

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孩。他躺着想了一会儿，然后，玛丽看到他脸上泛起了好看的笑容，他的整个面孔也随之渐渐变了。

“我以后不会再古怪了，”他说，“如果我每天去花园的话。那儿有魔法——好的魔法，你知道的，玛丽。我肯定那儿有。”

“我也是，”玛丽说。

“就算不是真正的魔法，”科林说，“我们也可以假装有，那里有什么东西——真的！”

“是魔法，”玛丽说，“但不是黑色的，而是像雪一样白。”

他们总是称之为魔法，而且，在随后的几个月——那多么美好的几个月——那光彩照人的几个月——那令人迷醉的几个月里，的确像有魔法一样。哦！在那个花园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如果你从来就没有花园，你会无法明白；而如果你有一个花园，你就会知道，要描述那儿发生的一切，你得用整整一本书才行。起初，那些绿色的东西似乎在无休无止地往外冒，从泥土里，草丛中，花坛上，甚至墙缝里。接着，那些绿色的东西开始露出花苞，花苞开始张开并现出颜色，现出深浅不一的蓝色、紫色和红色。在那快乐的日子里，每一寸泥土上，每一处洞穴中，每一个角落里，都藏着花朵。本·威瑟斯塔夫目睹了这一切，他自己还刮去墙上砖缝间的泥灰，准备好一袋袋的泥土，用来种好看的攀缘植物。蝴蝶花和白百合一簇簇地从草丛里长出来，绿色的凉亭里开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蓝色和白色的花朵，它们是高高的飞燕草、耧斗菜和风铃草。

“她非常喜欢它们——真的，”本·威瑟斯塔夫说，“她以前常说，她喜欢它们总是指向天空的样子。这并不是说她是个看不起土地的人——她不是那种人。她很爱土地，只不过她说，蓝天看起来总是那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