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近灌木丛，动作像玛丽刚才看到的那样缓慢，接着，他发出一种与知更鸟的叫声相类似的声音。知更鸟凝神听了几秒钟，然后像回答问题似的回了一声。

“没错，它是你的朋友，”迪肯轻声笑道。

“你觉得是吗？”玛丽急切地问道，她真的很想知道。“你觉得它真的喜欢我吗？”

“如果不喜欢，它就不会靠近你，”迪肯回答，“鸟儿可挑剔了，知更鸟有时比人类更瞧不起人。你听，它在向你讨好呢，它在说，‘你就没看见别人吗？’”

看起来这一定是真的。它在灌木丛上跳一阵，又侧着身子飞一阵，一会儿脆声鸣叫，一会儿歪歪脑袋。

“鸟的话你都能听懂吗？”玛丽问。

迪肯那张宽阔、红润、弧形的嘴巴一咧，脸上顿时堆满笑容，接着，他挠了挠蓬乱的头发。

“我想是的，它们也这么认为，”他说，“我在旷野上与它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我看着它们破壳而出，慢慢长毛，学习飞行，开始唱歌，直到我觉得自己也成了它们中的一员。有时候，我觉得我也许就是一只鸟，或者是狐狸、兔子、松鼠，甚至是一只甲壳虫，只是我自己不知道而已。”

他笑了起来，回到木头上坐下，又接着讲起花种来。他告诉她它们开花时是什么样子，告诉她如何栽种，如何照料，以及如何为它们施肥浇水。

“不如这样好了，”他突然说，一边转过脸来看着她，“我自己来帮你种吧，你的花园在哪儿？”

玛丽瘦削的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放在腿上。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在整整一分钟的时间里，她一言不发。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她觉得很难受。她觉得自己的脸好像红了，然后又变白了。

“你有一小块地可以作花园，对吧？”迪肯说。

她的脸色的确变红又变白了，迪肯看得清清楚楚，由于她仍然一言不发，他不禁迷惑起来。

“他们不肯给你一小块地吗？”他问，“你还没有地吗？”

她的手攥得更紧了，转过脸来看着他。

“我对男孩一点儿都不了解，”她慢慢地说，“你能保守秘密吗，如果我告诉你的话？这是一个大秘密。如果被人发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我会死的！”她狠狠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迪肯显得更加迷惑了，又用手挠了挠蓬乱的头发，不过还是愉快地回答了。

“我一直都在保守秘密，”他说，“如果我不能对别人保守秘密，关于狐狸幼崽、鸟窝、还有野生动物的洞的秘密，那么，旷野上就没有安全了。是的，我能保守秘密。”

玛丽小姐原本没打算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衣袖，可还是这样做了。

“我偷了一个花园，”她说得很快，“它不是我的，不是任何人的。没有人要它，也没有人在乎它，甚至没有人进去过。也许里面的东西已经全死了。我不知道。”

她开始觉得气愤，觉得又像以前那样别扭了。

“我不管，我不管！既然我在乎它，而别人都不在乎，他们就没有权利把它从我这儿夺走。他们不管它的死活，任它给关在那儿。”她激动地说到这里，把脸埋进双臂，放声大哭——可怜的小玛丽小姐。

迪肯好奇的蓝眼睛睁得越来越圆。

“噢——！”他慢慢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既惊奇又同情。

“我没有事儿干，”玛丽说，“我什么也没有。我自己发现了它，我自己进去了。我只是像那只知更鸟，他们不会把花园从知更鸟那儿夺走。”

“它在哪儿？”迪肯压低声音问。

玛丽小姐马上从木头上站了起来。她知道自己又觉得别扭了，而且十分固执，可她什么都不在乎。她像在印度时那样蛮不讲理，同时感到既气愤又伤心。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看，”她说。

她领着他绕过旁边有月桂篱笆的小路，来到一旁长着茂密的常春藤的便道。迪肯跟在她后面，脸上是一副近乎怜悯的奇怪表情。他感觉就像是被带去观看一个奇特的鸟窝，所以脚步必须轻柔。当她走到墙边，撩起垂着的常春藤时，他吃了一惊。这里有一扇门，玛丽慢慢地推开，他们一起走了进去，然后，玛丽站住了，朝四周傲慢地挥了挥手。

“就是这儿，”她说，“这是一个秘密花园，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希望让它活着。”

迪肯将花园环顾了一遍又一遍。

“噢！”他小声叹道，“这是个奇怪而漂亮的地方！就像是在梦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