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鞭子难消种族恨,人间正道是真情(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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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行,萝莎,”伊娃用命令的口气说道,这孩子这时也会发脾气,“不许你这么说,萝莎,我听不得这种话。”

“天哪,伊娃小姐,您心地太善良了,您不懂怎样对付黑鬼。告诉您吧,对待他们这种人就得狠打,没别的办法。”

“萝莎!”伊娃喝道,“住嘴!不准你再说一句这样的话。”这孩子目光炯炯,双颊也涨得通红。

一时间,萝莎给镇住了。

“很明白,伊娃小姐身上也流着圣·克莱尔的血液。她说起话来,就跟她爸爸一样。”萝莎走出门外时自语道。

伊娃站在那里望着托普茜。

这两个孩子分别代表了社会的两个极端:一个出身高贵,白色皮肤,金色头发,眼睛深陷,额头饱满而富于灵气,举止像公主一样高雅;一个肤发墨黑,狡黠机敏,畏畏缩缩却也不乏聪慧。他们分别代表两个不同的种族:一个是撒克逊人,生长在世世代代享有文明、发号施令、享受教育和优越物质和精神生活的环境里;一个是非洲黑人,生长在世世代代遭受压迫、奴役、蒙昧、劳苦和罪恶的环境里!

也许这种思想也在伊娃的脑海中涌动着,但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种思想只是模糊不清的直觉。在伊娃高贵的心里,有许多这类的思想在活动着,只是她无法明确表达出来而已。当奥菲莉娅小姐一一数落托普茜的顽劣行径时,伊娃脸上露出迷惘而伤心的神色,可是她还是温柔地说:

“可怜的托普茜,你为什么要偷东西呢!现在你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只要你不偷东西,我愿意把我的东西全拿出来给你。”

这是托普茜生平第一次听到的真挚的话。伊娃说话时那亲切的语调和态度,一下子奇妙地触动了托普茜那粗野的心,在她那双明亮灵动的圆眼睛里,似乎隐约有泪花在闪动,可随即又被一声短促的笑声和习惯性的咧嘴一笑代替了。不!一个生平听惯了辱骂言语的人,陡然听见这么一句温暖人心的话,简直难以置信。托普茜只觉得这话有点有趣和费解,她并不相信。

到底怎么管教好托普茜呢?奥菲莉娅小姐发觉这实在是个难题,她的那套教育方法似乎行不通。她觉得需要花时间好好想想。于是,为了获得思考的时间,也由于她认为黑屋子可以培养人的德性的奇怪思想在作怪,便把托普茜关进了一间黑屋子,以便她重新想好对策。

“我不明白,”奥菲莉娅小姐对圣·克莱尔说,“不用鞭子,我怎么能管得了这个孩子。”

“唔,那就打吧,一切悉听尊便。我把她全权交给你,你喜欢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孩子不打不成器,”奥菲莉娅小姐说,“我还没见过哪个小孩儿不打就能教育好的。”

“哦,好,这是肯定的。”圣·克莱尔说,“您认为怎样最好就怎样处理好啦。不过,我要提个建议,我看过她的主人用拨火棍揍她,有时用铁锹或火钳把她打倒在地上,总之手边拿到什么东西就用什么东西打。想起来,她对挨打肯定习以为常了,您的鞭子可得抽狠一点儿,给她留下难忘的印象。”

“那我该拿她怎么办呢?”奥菲莉娅小姐说。

“您提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圣·克莱尔说,“但愿您会得到答案。对于一个单靠鞭子它已经失效了已没法管教的奴隶,该怎么办。这种情况,在这里太普通了。”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从来没见过像这样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在我们中间比比皆是,男男女女都是一样,该用什么办法来管教他们呢?”圣·克莱尔说。

“我确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奥菲莉娅小姐说。

“我也一样,”圣·克莱尔说,“报上有时登载的那些骇人听闻的事件,比如普露的事件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呢?在许多许多情况下,恐怕是由于双方的关系越来越僵的渐进过程,奴隶主变得越来越残忍,奴隶们则变得越来越麻木。鞭子和责骂就像抽鸦片烟一样,您不得不逐渐增加剂量才能解决问题。在我成为一个奴隶主时,便明白了这个道理。我拿定主意决不开这个头,因为我知道一旦开了头就停不下来,我决定,至少也要保住我的天性。结果呢,我的这些奴隶就变得像群宠坏了的孩子。不过,我仍然认为,这总比让双方变得越来越暴戾要好些。堂姐,您一直在我面前大谈教育他们的责任,我真的想给您一个孩子让您试一试,这孩子只是我们南方千万个这类黑孩子中的一个标本。”

“是你们的制度造成了这样的孩子。”奥菲莉娅小姐说。

“我知道。可是木已成舟船,已经造成了现在的问题,是该拿他们怎么办?”

“唔,我并不感谢您让我来做这个试验。可是,既然它显然成了一种责任,我就得试一试,尽力而为。”奥菲莉娅小姐说。这之后,她果然投入了极大的心力和热情从事这项新的任务。她给托普茜制定了每天的作息时间表,要完成的事务,并着手教她识字和做针线活。

这个小姑娘识字的速度相当快,就像变魔术一样很快学会了字母,还学会阅读简易读物;只是,做针线活对她来说却是件很困难的事。这小女孩像猫一样灵活,像猴子一样好动,做针线活对她无疑是个束缚。因此,这秀也知道,这样接二连三地发生意外情况是不可能的,但却看不出什么破绽来,除非她整天什么事也别干,专门监视托普茜的行动。

托普茜很快成了全家的知名人物。她的才能多种多样:扮鬼脸,模仿动作,翻跟斗,跳舞,唱歌,爬高,吹口哨,耍口技,似乎无穷无尽。在她游戏的时候,全家的孩子都成群结队地跟着她,个个张着嘴巴露出赞赏惊奇之色,就连伊娃小姐也不例外。看得出来,她被托普茜充满野性的戏法迷住了,就像鸽子被一条花花绿绿的大蛇迷住了一样。奥菲莉娅小姐看到伊娃和托普茜一伙人成天玩在一块儿,心里有些不安,便恳求圣·克莱尔加以禁止。